&esp;&esp;这般想着,荣亲王快步朝外走去,都要走出内殿了,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esp;&esp;他毫不怀疑,榻边那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将会是大盛朝未来数十年最显赫的人物。
&esp;&esp;满朝文武,无人能出其右!
&esp;&esp;好啊,好啊。
&esp;&esp;他荣亲王府夹紧尾巴战战兢兢数十年,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活了!
&esp;&esp;这天家啊
&esp;&esp;荣亲王摇了摇头,而后毫无留恋地大踏步离去。
&esp;&esp;
&esp;&esp;榻上,盛帝早就知晓江浔来了,却始终不曾发出声音。
&esp;&esp;他方才还高高在上地说,江浔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如今无论如何,也不愿在江浔面前显得太过狼狈。
&esp;&esp;直到脚步声停在了榻前,盛帝才勉强从病痛与疲惫交织的混沌状态里挣脱而出,强打精神抬起了眼皮。
&esp;&esp;待看清江浔的脸,盛帝的眼中便映出一抹厉色,正要怒目而视,江浔身上那件天青色锦袍却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视野。
&esp;&esp;如此熟悉又刻骨的颜色,瞬间刺痛了盛帝的眼睛。
&esp;&esp;他瞳孔急剧收缩,这一刻仿佛从江浔身上,看到了一个从往昔记忆中走出来的身影。
&esp;&esp;稷儿弥留的那一夜,穿的就是这样一件天青色锦袍,脸色白得像霜雪,无力地躺在他的怀中。
&esp;&esp;稷儿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他一张嘴,一缕缕鲜血就从他嘴角溢了出来,顺着下巴蜿蜒而下,浸透了胸前的天青色衣襟,红得刺目。
&esp;&esp;“父皇儿臣不孝。”
&esp;&esp;“太子妃和和烨儿,阿浔阿浔父皇答应儿臣可好?”
&esp;&esp;稷儿的双眼费力地半睁着,望向他的时候,眼神中满是痛苦与不舍,甚至透出一股哀求。
&esp;&esp;他彻彻底底慌了神,胡乱地点着头,瞧见血渍在天青色锦袍上不断蔓延,顺着衣褶缓缓滴落,淌到了他的身上。
&esp;&esp;他就这般抱着稷儿,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一遍遍摩挲着稷儿的脸,口中忏悔着,泪如雨下。
&esp;&esp;“是父皇错了!稷儿,是父皇错了!”
&esp;&esp;满心的悔恨与自责几乎将他的魂碾碎,只剩一副躯壳,在无尽的慌乱与错愕中瑟瑟发抖。
&esp;&esp;“呃呃呃”
&esp;&esp;喉咙里发出了干哑破碎的声音,盛帝面色惨白,最后选择紧紧闭上眼睛。
&esp;&esp;仿佛这样,就能将当年所有不堪与罪孽排斥在外。
&esp;&esp;可眼眶之中泪水早已蓄满,此刻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落,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泪痕。
&esp;&esp;报应不爽
&esp;&esp;江浔早就明白了太子妃的用意。
&esp;&esp;殿下弥留那夜,他也曾被急召入宫,这一身天青色,是殿下留给他们最后的色彩。
&esp;&esp;“圣上,您的眼泪为谁而流?”
&esp;&esp;江浔淡声开口,引得盛帝的眼皮颤了颤。
&esp;&esp;“是为了,被您逼死的太子殿下吗?”
&esp;&esp;这般轻飘飘一句话,落在盛帝耳边,不啻惊雷炸开,吓得他倏忽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江浔。
&esp;&esp;可下一刻,他又难掩慌乱,眼神飘忽地看向内殿入口,似乎生怕被旁人听见。
&esp;&esp;江浔见状不由轻笑一声:“圣上这是担心,被烨儿知晓吗?”
&esp;&esp;盛帝的眼神瞬间落回到江浔脸上,那般急切。
&esp;&esp;江浔缓缓沉了脸,冷声道:“烨儿那般聪慧的一个孩子,圣上还妄图粉饰太平,当做一切都不曾能发生过吗?”
&esp;&esp;他的目光扫过盛帝眼角的泪痕,声音里透出一丝讽刺:
&esp;&esp;“您既已有悔意,这些年又做了什么?”
&esp;&esp;“明知太子妃与烨儿是殿下生前最挂念之人,身为君父、祖父,却任由旁人将阴谋诡计施加于他们,还将他们当做棋子!”
&esp;&esp;“圣上,当年您明明答应过殿下的。”
&esp;&esp;“殿下满身是血,那般哀求地望着您,求您照拂他们母子,直到您应下了,他才敢咽下最后一口气。”
&esp;&esp;“您怎能,对一个弥留之际的可怜人食言!”
&esp;&esp;江浔语调渐重渐急,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冷厉。
&esp;&esp;一墙之隔,原本已经离去的赵元烨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此时缩在墙角,一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已簌簌而下。
&esp;&esp;盛帝被江浔如此冷语怒斥,脸上肌肉微微抽搐,面色青白一片,他费力张了张嘴,却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esp;&esp;江浔冷笑一声。
&esp;&esp;“说到底,圣上卑鄙无耻,疑心深重,言而无信,所有人皆被您视为棋子,亲子、臣子、后妃、兄弟,皆入您这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