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阿伯仿佛生了三头六臂,还耳听八方,手中漏勺搅动着汤锅,盛汤底时在半空中划出熟练的弧线。
“这小摊,我小时候就在了。”程医生笑道。
很多年前,程星朗还小,攥着钱带弟弟偷偷光顾路边摊。回家后,尽管兄弟俩守口如瓶,却总被嘴角的咖喱汁出卖,最后不得不贴着墙罚站。毕竟,小孩还是很难糊弄过大人的。
但说是罚站,其实不过是小孩换了个地方玩耍。儿时的程星朗脸贴着墙,幻想练成穿墙术,只可惜直到现在,还是没能如愿。
夜风渐凉时,放放小朋友的小碗见了底。
他鼓着腮帮子,嘴巴里塞一颗鱼蛋,再塞一颗,小脸涨得圆滚滚的。最终眯起眼睛,用小米牙将鱼蛋咬到爆汁,鲜美汤汁顿时溢满唇齿间。
分别时刻,舅甥俩和程星朗在街灯下道别。
从喧闹回归平静,放放眨巴着眼睛,目送程医生远去。
“晴仔,他好像还想和我们玩呢。”
“是你还想搭机车吧!”
“当然不是啦,我要和晴仔在一起……”
回家的路上,小朋友和晴仔手牵着手。
他将小手甩得好高,又重重地落下,乐此不疲。
“好像坐过山车一样!”
“你坐过过山车吗?”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啦,晴仔连这个都不知道。”
他们踩着彼此的影子前行,直到回到家,祝晴才想起——
“忘记去查的士公司!”
小长辈是欣慰的。
没想到晴仔也有光顾着玩,忘记正事的时候!
“这么好玩啊?”萍姨熨烫着校服笑道,“有空多去啦。”
放放已经抓起手提电话:“我call他,约下次。”
祝晴抬眉。
今晚的电单车旅程,小朋友显然意犹未尽,此时程医生在放放心中的地位可能仅次于外甥女。
“错。”盛放神秘地晃晃食指,“是那部机车。”
他手中握着手提电话,低头找号码。
萍姨忍着笑:“少爷仔在电话里要怎么讲?总不能说——我好想念你的电单车。”
“星朗。”盛放将手提电话贴住小耳朵,假装打电话。
他郑重其事,模仿着大人的语气:“得闲饮茶啦!”
……
周三清晨,纪老师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教室,心情明媚。
然而早操过后,她的天塌了。
昨天金宝带了一大块沉甸甸的金条来幼稚园,收买他的英文老师放放。纪老师庆幸自己发现得早,在交易进行中成功将他们拦截。
放学时金宝妈妈赶到,纪老师花了整整半个小时,用委婉的措辞和家长沟通小朋友金钱观教育的问题。能进这所幼稚园的小朋友,都是家境优渥,但价值观的塑造绝不能马虎。据说金宝是从家里金铺的柜台顺走金条的,店员发现后急得满头大汗,如果不是监控记录清晰,恐怕真的要百口莫辩。
当时纪老师坐在家长接见室,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一通,好在金宝妈妈通情达理,最终点头答应配合教育。
可这一番周旋下来,纪老师精疲力尽,回家休息了一整晚才勉强恢复元气。
结果,她刚缓过一口气,抬眼就看见——
盛家小少爷从书包里掏出一沓现金。
“我要给外甥女买电脑。”盛放理直气壮地说。
盛放小朋友要给外甥女买电脑。
其实刷卡更方便,但前几天他和晴仔去银行取钱,给萍姨发当月薪水。一不小心取太多,索性就放在家里。既然家里有现钞,干脆直接带来幼稚园,省得再跑一趟。
纪老师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从最基础的安全意识切入:“家里放这么多现金,不安全。”
“老师。”盛放一脸不可思议,“我外甥女是警察!”
纪老师默默扶额,最终只能让他自己守着书包。
“以后别再带来了。”她叮嘱,“今天先保管好。”
盛放望着纪老师转身离去的背影。
这比旺角老婆婆凉茶铺凉茶还要苦的表情,他见过,最熟悉了。
阿John也是这样的。
大人好可怜,工作上的压力让他们连眉头都舒展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