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生硬:“下次不要再爬到沙发底下了。”
他的太太温秋端着刚冲泡好的牛奶,从厨房走出来。
“爸、妈,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敏敏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还是要向前看,总闷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
游父和游母坐在餐桌前,目光空洞地望着女儿常坐的位置。
恍惚间觉得,女儿好像还坐在那里吃着饭。她总是安静,吃饭时很少夹菜,作为爷爷奶奶,他们忙着照顾闹腾的波波,谁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怎么就自杀了……”游母喃喃道,“还要嫁祸给你哥哥……”
这些日子,父母总是这样。
游一康已经习惯,低声嘱咐妻子照看着点,整理领带,拿起公文包:“我去上班了。”
他打开门,突然愣住。
身后游母强打起精神,说道:“柚子叶还没准备好,等你下班回来再祛晦气。”
游一康已经听不见母亲说了些什么。
三名警察堵在门口,举起证件。
“游一康先生,现在怀疑你与一宗谋杀案有关。”
“你有权保持沉默——”
游一康心跳如雷,冷汗浸湿后背。
他强装镇定地扯了扯嘴角:“又是这样,查不出真凶,就随便抓人定罪?”
“周二晚上十点四十五分,”警方打断他的话,“你在西环码头搭乘私人渔船逃离现场。”
“船主已经指认你了。”黎叔向前逼近一步,“请配合调查。”
游母踉跄着冲过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儿子的衣袖。
“不是说敏敏是自杀的吗?上次还说她自杀嫁祸给一康!”
“你们不要冤枉好人,我儿子最疼他妹妹。一康,你快解释啊!”
话未说完,波波突然拽住父亲的西装下摆。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孩子从游一康口袋里揪出那张皱巴巴的纸。
他学着爸爸的刚才样子,将纸张狠狠捏皱,拧着眉头,又赌气般再揉了一次。
温秋弯腰拾起纸团,展开的瞬间,脸色顿时煞白。
那是大伯寄来的信。
之前游敏敏在书房里翻找的,就是这封信。阴差阳错间,它被波波塞进玩具桶,又滚落至沙发底下。
“一康。”温秋声音发抖,“到底怎么回事?你和阿sir说清楚。”
游一康低下头。
朝夕相处的家人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异常?房间里静得可怕,游父游母像被雷击中一般,僵在原地。
他们总说儿子最疼妹妹,总说自己从不偏心,总说敏敏性格阴暗……
就好像,他们已经付出了一切,只是她不领情。
哥哥对妹妹非常好,是妹妹总是将他推开,性格别扭地指责哥哥的不是。作为父母,他们是这样说的,也都是这样认为的,仿佛所有的过错都在那个不懂感恩的女儿身上。
当得知游敏敏设计“陷害”哥哥,他们甚至并不意外。毕竟,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心理扭曲,一直误解他的哥哥。
然而讽刺的是,到了最后,妹妹的猜疑竟不是“误解”。
游一康真的杀死了游敏敏。
一声脆响,两位老人亲眼看见警方给自己的儿子戴上手铐。
手铐锁死游一康的手腕。
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的沟壑流下,游母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波波吓得钻进母亲怀里,尖锐的哭声在这间出租屋里回荡。
……
审讯室里,灯光刺眼地亮着。
游一康坐在审讯椅上,双手被紧紧铐住。
他盯着这副手铐,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因过于使劲,指节泛白。
黎叔敲了敲桌面:“交代犯罪经过吧。”
警方想过,也许游一康没有这么轻易认罪。他应该还会给自己找说辞狡辩,毕竟这个狡猾的嫌疑人,之前几次和警察打交道时,都没有露出破绽。
出乎意料的是,漫长的沉默后,游一康开口,声音沙哑。
“我求过她的。”
游一康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可怕,他双目无神,像是连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