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只只在空荡荡的屋子踱步,心里不是滋味,往日家里的闹腾,在脑海里回荡。
陈鼎之把耳机套在董只只耳朵上:“姐,你听听,BIGBANG又出新专辑,你什么时候把权志龙带回家,让他做我姐夫?”
陈嘉弼一脸机油,蹲在地上像只大花猫:“洗衣机修好了,你衣服放太多,它年纪大,转不动,下次我来洗。”
陈鼎之把崂山可乐混在百花蛇草水里,给姐姐喝:“你要闷一小口,含在嘴里细品,味道很上头,舌头上会一跳一跳,我们管它叫神仙水,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陈嘉弼指指笔记本桌面的文件夹:“我设计一个表格,设置好函数,你每次代购回来,把定金和尾款填上,会自动生成收益,比按计算器方便,又快有准。”
屋里静得可怕,董只只喜欢唠叨,一时间很不习惯,没事找事做,里里外外打扫个遍。
写字台抽屉乱糟糟,还有两粒发霉的糖果,陈鼎之东西乱摆乱放,不成章法,每次董只只跟在后头善后,像个老妈子。
她把东西全倒出来,仔细擦一遍,犄角旮旯也不放过。
工作自由,董只只有的是时间,让自己忙碌起来,无暇忧愁。
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抽屉拉不到底,董只只伸手往里够。
一支钢笔卡在缝隙里,黑色的,万宝龙,沾满蛛网。
这是很多年前,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落下的,后来送给鼎之练钢笔字。
在香港邂逅过失主,对方不在意,说是送她。
董只只不爱白白占*人便宜,用五千港币将其买断。
这支钢笔,现在属于她。
与客户谈生意,得打肿脸充胖子,董只只将钢笔收起,插在小账本上。
她这个人思想老套,陈嘉弼帮她设计好表格不用,照旧在本子上写写划划。
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观念跟不上时代潮流。
那又怎么样?
还不是照样把两个弟弟拉扯大,除买房心愿尚未达成,不比那些个大学同学混得差。
陈鼎之留下的百宝箱,董只只稍作整理,抬到衣橱顶上,里头东西一件没卖。
卷起权志龙海报,董只只勾起浅淡的笑意:“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权志龙,鼎之啊鼎之,说你是小屁孩,你还非不信。做人要实际一点,别头重脚轻,容易摔跤。我就是棵野草,这辈子就这样了,哪配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有这份闲心瞎操心,不如多转几个国家,赚钱来得实际。”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以前总能看到鼎之憨态可掬的笑容,往她大腿上贴:“姐姐说得对,鼎之一定听你的话。”
陈嘉弼是个闷葫芦,不管她怎么说教,只会“嗯”一声,不过他没让董只只多操心,从小懂事。
卧室打扫干净,董只只转战客厅,像只陀螺,停不下来。
稍稍喘息,心底的怅然就止不住膨胀,占据整颗心。
卫生间的锁换成新的,黄铜色门把手,闪耀光芒。
边上的灰墙上,一滩难以清洁的渍迹,在阳光下尤为扎眼,随时间推移而泛黄,层层叠叠,呈瀑布状。
这是陈嘉弼临走前,留给董只只的作业。
她绞尽脑汁,无解。
真的抛弃他,让他自生自灭,舍不得。
对他好一点,便得寸进尺,一门心思打歪主意。
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没法找人诉苦,连好闺蜜梁晓也不行,只能烂在肚子里。
董只只性格直爽,有什么说什么,话憋在心里,无处宣泄,难受得紧。
她买了张去韩国的往返机票,继续做奢侈品代购,顺道看看探望鼎之,带点防疫用品过去。
把自己变成车轱辘,不停地转,越快越好,这样便没空去想这些糟心的事。
逃避,不失为一种解脱。
武汉疫情刚过,出入境限制严,全嘉是跨境电商,与国外有贸易往来,董只只持有商务签证,国外奢侈品上新速度快,这段时期是奢侈品代购最佳契机,作为想钱想到发疯的董只只,没理由错失良机。
时隔多年,她在小红书上发笔记:【宝子们,韩奢飞起,代私!】
完全不懂营销,朴实无华的标题,内容干巴巴,把种草平台当成硬广集散地,很难吸引人,小眼睛不足一百,还被限流。
特殊时期,微信打过一圈招呼,发了朋友圈,无人响应。
国内疫情刚得到控制,国外乱成一锅粥,再喜欢的东西,再便宜的价格,情愿忍一忍,谁知道包裹会不会带有新冠病毒,钱多也要有命花。
董只只不停刷新,APP像是卡住,小眼睛一动不动,好不容易弹出条消息,是官方的,笔记涉嫌广告宣传引流,违规封号三十天,禁止发布笔记、私信互动、群聊互动、修改用户资料、发布评论、新建群聊、发布弹幕。
董只只把手机一丢:“个潮吧,连你也跟我作对!”
危机危机,有危就有机。
董只只不像陈嘉弼思路清晰,不懂这些个大道理,她脑子里只有一条概念——天无绝人之路。
在阳台上透气抽烟,身后有“嘟嘟”声,手机响了下。
是小红书消息提示,她是最早一批博主,这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