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褪了鞋子,趴在在窗前的暖榻软枕上,双手托腮,双腿在身后悠闲摇晃着,享受着此刻惬意的时光。
“……牛头山上的银杏,现在估计都已经黄了。”
“还记得你有次带我上山捡了筐板栗,当下拿出火折子就地要烤,结果天干物燥的,险些烧起山火,挨了里正好一顿训。”
“可不是嘛,我在挨训,你就在旁边哭,边哭还边吃,还不忘将那烤栗子递给里正让他尝…”
说起这些往事,二人笑成一团。
忆苦思甜,抚今追昔,许之蘅躺在榻上,望着身周华丽的一切,忽就很是感慨……当真是否极泰来,谁曾想她有一日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呢?若是丁叔还在就好了,他必会为她感到开心的。
此时。
红绡上前来报。
“姑娘,曹安公子身边的小厮侯在院外,说他家公子有要事同与您商议,请您去后山一叙。”
孔春在旁咂舌,“曹安怎得还想与你私下见面?总该不会对你还有心思吧?若被曼姑姐儿瞧见,只怕你浑身上下是嘴都说不清。”
“他这就是猪油蒙了心。”
许之蘅的眉头拧成在一起,立时吩咐道,“不见,今后但凡是他的邀约,直接回绝,无需禀告到我身前来。”
经他这么一搅和。
二人赏景的兴致都淡了些。
眼瞧天色已不早,便预备着打道回府,待上马车时,许之蘅远远望见曹安急急走来,心中愈发不耐,只嘱咐车夫快快驱车离开。
“七日后我外祖父六十大寿,云舒妹妹必定给你也发了帖子,真好,我们便又可一同去镇国公府赴宴了。”
许之蘅想起此事,笑得颇为欣慰。
孔春抿抿薄唇,神色有些犹豫,“要不我还是别去了吧。那些贵女好像并不喜欢我,且上次在及笄宴又闹出那档子事,我总觉得不自在,怪别扭的……”
“如若因别人的异样目光,就龟缩在家中一世,那岂不正如了她们的意?”
许之蘅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正色道,“阿春,不管是待字闺中,还是今后嫁为人妇,你总是要出门交际应酬的,现下还有我陪着你,今后若只有你一人,届时又当如何?”
孔春有心改改这胆小的毛病,可遇事难免还会发怯,现下经许之蘅这番劝说,便点点头应了。
“好。”
“这次有你陪身边,想必再出不了什么岔子。”
转眼就到了七日后。
这日天气极好。
天空湛蓝一片,云朵如棉絮般轻盈漂浮,绚烂的秋阳穿透云层,在广袤的大地上洒下碎金灿灿的光芒,空气都透着清新。
许之蘅之前来过镇国公府好几次。
上到外祖公,下到洒扫的小厮婢女,对她都甚为和善,与她在自己家并无二般,所以也无甚好紧张的。
老镇国公在朝中是重臣砥柱般的人物,虽说已卸甲多年,威望依旧还在,又正值休沐,朝中的文武百官皆来道贺。
镇国公府门外,早早高悬起两只朱红灯笼,笼面上用灿灿金线绣着“寿”字,以及松鹤祥纹。
正堂门前设着雕花寿案,鎏金的寿桃堆山成塔,层层都镶嵌着翡翠、玛瑙,缀成"福"“禄”“寿”的字样。
最顶端的寿桃尖上,缀了颗几乎是同等大的东珠。
就连当今圣上,都命内监送来寿礼。
镇国公府占地面积甚宽。
庭院加上后山,比好几个官宦人家的宅邸加起来还要大,宾客们都四散在各处,三三两两交谈着。
女眷们大多都在花厅中。
许之珠与容婉,因着未来太子妃与晋王妃的头衔,在女眷中向来备受尊崇,现正被其他贵女簇拥着,端坐在主位上。
而许之蘅,孔春,许曼三人,则坐在厅中的偏僻处。
她们此时正在谈论宾客们献上的贺礼。
许之珠给礼部尚书之女查令慧使了个眼色,查令慧福至心灵,而后站起身来,当着众人的面脆声道。
“若说贺礼,我以为晋王殿下送的那副《归田祝寿图》最佳,方才老国公收了画,笑着连连抚须称赞。”
说到此处,查令慧话锋一转,对着许之蘅笑盈盈道,“许大姑娘可知,这幅画妙在何处?”
随着这句。
在场所有女眷的眸光。
都尽数齐刷刷落在许之蘅身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哪儿懂得什么赏画?”“可不是嘛,据说是个目不识丁的。”的窃窃鄙夷私语,就像针尖扎入耳膜。
许曼知这是许之珠刻意针对,心中有些不落忍,正想要帮腔,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嗫嚅了几下,没有吭声。
许之蘅在短暂怔愣后,迅速反应过来。
她并未被此等场面唬住,而是嘴角噙了抹笑,落落大方站起身。
“我外祖父之所以喜欢那副《归田祝寿图》,一则是因为他老人家酷爱沈周的画作,此人乃是‘吴派’画作的开创者,而此画正是他画技登峰造极,集大成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