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蘅不由问,“那位姑娘是?”
“想必她就是容婉。”
孔春望见那马车上的“容”字木牌,赶在小道童前头回答,而后凑近在许之蘅耳旁,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狭促说道。
“你前夫的未来正妻。”……
许之蘅斜乜了她一眼。
孔春立即缩着脖子噤声。
“香客说得没错,她就是容六姑娘,未来的晋王正妃。无论发生何种状况,容姑娘今日都是必会到场的,据说为着赶上这场法事,日夜不歇地赶回京城,在路上还受了风寒。”
那小道童说到此处,不由唏嘘了句,
“晋王殿下与容姑娘,当真是情深意重啊,天造的一对呐……”
许之蘅别别孔春的肩膀,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听见没?人家二人情深意重,才天造地设的一对。”
先柔妃今日设有道场之事,母亲必然知道,之所以没有特意与许之蘅提及,那必然已在其他方面尽了哀思。
可许之蘅身为首辅府的嫡长女。
既已到道观,便没有不去先柔妃灵前上柱香的道理。
在小道童的牵引下,许之蘅带上孔春前往设置在观中右后侧的道场,正提起裙摆想要入内,却被人堵住。
栾辛穿着身锃亮的甲胄,肩上兽首吞口衔着九道金环,手按在鎏金横刀上,垂眸觑了孔春一眼。
“道场重地,只允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女眷进去,其余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内。”
之前栾辛去首辅府赴宴时,身着常服,气场已足够煞人,现一身铁甲,更是透出几分肃杀之气。
可孔春还是躲在许之蘅身后弱声质疑,“……可,可我方才瞧见京兆府主簿家的女儿,将将才从里头出来,她家才八品,比我兄长官职还低…”
栾辛冷哼一声,“孔姑娘是在教我做事?”
孔春吓得战栗一下,赶忙摆手,“民女不敢,那个,蘅娘你独自进去吧,我就候在此处等你……”
“好。”
今日这道场占地甚为宽广。
远远就能望见正中央设置的三层八卦坛,由这道门进去后,还需得走上好一阵,约莫两柱香后,才行到青龙白虎幢幡下。
据说这位先柔妃在世时,容貌冠绝,且性情温柔,极得皇上宠爱,在后宫专宠数年,香消玉殒后,皇上因过于哀痛,颓败数月都不曾上朝。
想必皇上就是爱屋及乌,所以才会格外宠爱明月公主与晋王吧。
若先柔妃还活着。
真不知朝中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许之蘅定了定心。
双手合十,朝前方先柔妃的牌位,与顶层供着三清圣像,跪身虔诚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后退着离开。
道场是根据五行八卦阵所设。
四处格局都极其相似。
许之蘅今日是头次到三清观来,分不太清楚方向,所以下意识是跟着香客走,可一个没跟上,他们都尽数不见了。
身周也没个道童道长可以问路。
许之蘅就只能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莫名就越走越偏,越走越远,行到了间偏僻的院落中。
她隐约听到有间庑房中传来动静。
便想着里头或许有人,可以入内问问。
“有人在么?”
许之蘅推门而入,提起裙摆踏了进去,小心翼翼问道。
然后就在供着烛台与香炉的长桌旁。
瞧见了个意料不到的男人。
是谢昭珩。
他着了身玄色丧服,宽大的衣摆拖在青砖上,上头落满了未来得及扫去的香灰,缩在一角,紧紧抱着膝盖。
好似要将自己裹成个茧。
神情是极其颓败的。
脸色苍白如纸,额间也沁着冷汗,发髻微微散落着,眼角微红,下眼睑却反常地泛着青黑。
有种透明的易碎感。
许之蘅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一时间呆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后,只轻道,“小女只是迷路,并非有意冒犯晋王殿下,我这就走……”
“薇娘。”
却被谢昭珩喊停了脚步。
他此刻的声音,就像是被秋雨泡烂的宣纸,触之既破,轻易就会暴露里头沙哑的纤维,每个字的都带着克制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