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每天都要喝水刷牙。
睡前她把笔电带回床上剪辑素材,中途收到街道办商户群消息:下周二就开始施工了,这星期会有设计单位的人上门确认细节,你们有什么具体要求或建议就跟他们提。
有人在群里问:前后大概要多久弄完?
街道办主任回:两个多月吧。
有人抱怨:这么久?生意本来就难做。
街道办:你签都签了,文件上说的明明白白。趁着上门,有什么需求赶紧协调好,别到时动工了一个个开始找事情,我也很难办的。
群里顿时七嘴八舌。
舒栗从上月初就听闻新井巷即将更新改造的消息,由区政立项,街道办牵头,而舒栗曾作为代表商户之一参加过方案征询会。
当初选址在老街,也是图租金便宜,环境清静,周边错落开有一些网红小店,能蹭蹭客流。
但有得必有失,新井的基础设施完全比不上镜湖那边,譬如要去较远的地方停车,一到梅雨季或暴雨天,门前都会积水,湿滑难行。
两个月的工期换来更舒适长久的日常体验,舒栗自觉不亏。
也有年纪偏大的保守派提出异议,但老街早已换过好几茬人,留下的大都适应新模式,最终的投票商议结果仍是动工。
群消息不断闪跳,舒栗咬着手指,无端思及下午的窗后一瞥……想象力在这一刻奔逸至顶,她忙起身下床,在斗柜里翻了翻,寻觅无果,才想起文件袋收在店里了。
翌日早晨再到小店,她找出抽屉里的牛皮纸封袋,翻页浏览合同,在标题为《新井街道立面改造与共创导则》的附件里,她读到一行并不显眼的文字,「本项目整体规划由“以木城市更新设计工作室”承担」。
舒栗心头一跳,忙把文件插回袋内,又咚一下推上抽屉。
陈语桐在挖酸奶,停手望过来:“栗姐,咋了?”
舒栗回过头:“没事。”
但她开始心神不宁。
也许只是多想,如果真跟自己猜测的一样,昨天迟知雨一行人就该登门了吧,毕竟她的小店离十字路口最近。
舒栗揉按两下太阳穴,收回过度膨胀的思绪,安心作画。中午和小桐吃完饭回来,舒栗叫她去窗边趴睡会儿,她帮忙“坐岗”半小时。
小桐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只有秒睡。
拿了本书在收银台后翻看,日光温煦,舒栗也忍不住地打呵欠,刚要拿起冰美式吸一大口续命,门框漫入的光块被遮住大半,铃铛叮叮作响,以为是有顾客,舒栗往外瞟了眼,见一位戴眼镜的男生探头探脑:
“美女,方便进来吗?”
他身形偏胖,脸颊也肉实,典型理工男长相配格子衫,肩挎电脑包,颈前戴有工作牌。
“当然可以了。”舒栗起身迎接,估摸他就是上门拜访的项目组人员,她在心底吁了
口气,搭话问:“你是来对方案细节的?”
“对对,”那圆脸男生颔首,微笑看她:“你是店主么?”
舒栗迅速瞥了眼他工作牌上的公司与人名:“我是。”
陈语桐也被门铃叫醒,揉着睡眼过来凑热闹:“栗姐这是?”
舒栗回:“施工单位的。”
小胖一本正经地纠正:“不是哦,我们是设计单位,并非施工单位。”
“嗯?有什么区别?”小桐接话。
“先由我们规划给方案,再找施工方落地。”
“哦。”陈语桐半知半解。
“你先进来坐,别一直卡门口,”舒栗莞尔招呼:“怎么称呼?”
小胖说:“我姓凡,”他拎拎胸口的工作牌:“凡奕。”
“好的,凡先生,喝点什么?有矿泉水和可乐,”舒栗将门敞得大了些,示意他不必再当门神了,结果他却突地退下门阶,冲右侧唤声:
“店主在的!”
—
明暗迭动,男生走入眼帘的一霎,似乎拉停了此间气流,舒栗瞪圆双眼。
凡奕掌着门,让其先行步入小店。
舒栗和陈语桐不谋而合地让出一小片空地。
虽然不太清楚眼前两位女生为何齐刷刷露出惊傻的表情,但这种反应出在他年轻的boss身上很常见,凡奕照常介绍:“这是我们项目总负责人,迟工。”
原来门神只是幌子,此时登场的旧阎罗才是主角。
陈语桐先跑为敬。
场面太刺激太暴力,她差点叫出来,忙借尿急逃进内卫,独留舒栗一人面对。她在心里咬咬牙,没有将视线过久停留在高处男生的脸上,立刻错开。
淡淡的
不知为何,脑内闪过这个形容,像与他隔着壳膜,色温低浅。
可能三年前落下的印象太浓郁了,每次在回忆的画布重现,都是画刀刮抹出来的鲜艳颜料,莓果红,落日橙,还有明绿的细柳与湖面,最后是模糊不清的,蓝灰色的夏夜。
空气里静了好一会儿,久到凡奕都觉得古怪,试图打破沉寂,店主开口了:“坐下聊吧,窗口有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