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他好歹是亲王,你差点勒死他,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严彧三两下褪掉上衣,左胸和左肩明晃晃两条刀伤,痂都没结牢,看着触目惊心。
李琞眉头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严彧一边穿回衣服,一边道:“臣受过刀枪无数,唯这两道伤,受得憋屈!”
他瞄着陛下神色稍缓,继续道:“陛下因何不问我去做什么?”
整好衣衫,他摸出张纸,皱巴巴的,是一堆碎片拼好的,展开推到李琞眼前,是张女子裸像!
李琞抚额一下子倒向床上,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呼哧呼哧粗喘。
高盛亦看清了那幅画,确然是五殿下的手笔,两眼一黑道:“还不快收起来!”
严彧将那纸卷了两下塞回了袖中。
李琞仰躺着,声音又愤怒又无奈:“大齐的江山,在你们眼里是个屁,一个两个的眼里只有女人,朕谁都指不上!”
高盛朝严彧递眼色,叫他说句软话哄哄陛下。
严彧往前跪了跪,挪到陛下垂在床沿的两条腿前,虚虚握拳,一下一下扣上去,讨好道:“陛下怎会指不上我呢?不一直都是陛下指哪,我便打哪!”
“哼,老是打偏!”
“都在陛下射程之内!”
“油嘴滑舌无用!”李琞想坐起来,高盛扶了他一把。他俯视着脚下人年轻的眉眼,颇有些痛心疾首:“似你这等心思,早晚叫那蛮王娇儿吃干抹净,骨头渣都不剩!”
见严彧未再顶嘴,还算乖顺,李琞叹道:“你跟康王这茬,朕便当是小孩子抢玩物,翻篇了。可你不许再如此孟浪,你二人身份殊异,他自然压你一头,别叫朕为难,起来吧!”
严彧应了,却未起身,咬了咬牙道:“之所以有这些糟心事,全赖名不正言不顺!求陛下赐婚,这些事自然便消停了!”
高盛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合着前面教训那一堆,一句没听进去。
不过李琞这回倒是没有暴怒,也没晕过去,只死盯着问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娶她?非她不可?满京城随你挑也不行?”
“是,我只要她!”
“那她呢?”
“也只要我!”
“若有朝一日,你和他爹打起来了,她可会向着你?若她不向着你,你是放、是囚、还是杀?”
“……”
“怎么不说话?”
这种两难之境,严彧本心是排
斥的。若真有那一日,他大约是放了她,可理智也知战局微妙,一丝大意或致万劫不复。
他又想起她窝在他怀里,娇憨憨说,若这大齐真容不下你,你便跟我回南境,我与你一场田园白首可好?
他实在不知怎么回答,眼圈开始泛红。
李琞目不转睛盯着他,他好似头回见这混小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良久,皇帝陛下站起身,缓步往内室走,喟然道:“走吧。”
“陛下!”
严彧突然喊了一声,将入内室的李琞身形一顿。
严彧追过去,复跪在他脚下,仰头道:“陛下若是早知先皇后会惊惧半生、含恨而死,当初可还会娶她?”
李琞心头猛地一揪,发出低而长的吸气声。
高盛眉头都要拧出花,换个人敢这样问,脑袋早掉了八回!
李琞站了一会儿,迈步要走,严彧急跪两步道:“陛下?”
“敢问陛下,先皇后若是知晓,她深爱之人无力保她和孩子,她终将饮恨黄泉,她可还会嫁您?”
高盛心头连喊祖宗!
李琞气息愈发地不稳,央央临终前那一幕,又一次激得他眼疼心慌。
她当时奄奄一息,他抱着她,怀里人轻飘飘的好似一阵风,稍不留神便再抓不住。他眼圈发红,一滴眼泪落在她脸上,她似突然想起什么,艰难地睁开眼,问他:“若时光重来,陛下可会变卦?”
见他迟迟不语,她一字字道:“臣妾不改初心……”言毕长辞于世。
那一刻,他堂堂天子哭得一塌糊涂,边哭边道:“朕亦不改……”可这一句,高盛听见了,严诚明听见了,平王妃听见了,惟独他的央央,没有听到。
李琞终于回身,与身后亦是眼尾泛红的人四目相对。
良久,他终于松口道:“若梅安此番不在台州生事,朕便允了你!”
严彧终于掉了眼泪,重重叩头。
高盛也长长松了口气。
李琞敛了敛心神,骂了句:“这点出息!”
严彧终于得了句准话,从太清殿出来,瞧着守殿门石狮子都在朝他笑。
他见天禧牵了马候在宫门口,扬眉道:“走,去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