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先下去吧,我与几位施主在此有要事相商。”清仪师太开口说道,声音虽不大,却如同一股清风吹过,在整个大殿内里清晰可闻。
几个小尼姑听闻,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双手合十,对着清仪师太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便悄然退下。眨眼间,大殿内便只剩下青鸟和清仪师太等人。
青鸟几人抬眼望去,一缕缕微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一尊一丈余高的观音像上,一时间,整座雕像仿佛被赋予了神性的光辉,熠熠生辉。
观音像身姿优雅,体态丰腴却不失灵动。她的面容圆润柔和,眉眼微微低垂,双眸似闭非闭,目光慈悲而深邃,仿若能洞悉世间万物的疾苦。她的鼻梁挺直,线条流畅,双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似在安抚着每一个前来朝拜的信众。
观音的髻高挽,丝丝丝分明,上面镶嵌着璀璨的宝珠,在微光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她身披一袭轻柔的天衣,衣袂飘飘,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垂下,每一道褶皱都被雕刻得细腻入微,仿佛是被风吹动的真实衣料。腰间系着一条丝带,丝带的两端随风飘动,更增添了几分飘逸之感。
她的左手自然下垂,手持净瓶,净瓶造型古朴典雅,瓶身线条流畅。瓶口微微倾斜,一滴甘露从瓶中缓缓滴落,寓意着观音菩萨的慈悲恩泽,普洒人间。右手则轻拈杨柳枝,杨柳枝修长而柔软,叶片翠绿欲滴,仿佛带着生命的气息,象征着观音菩萨用佛法的智慧,拂去众生心灵的尘埃。
观音像静静地矗立在大殿中央,散着一种宁静而祥和的气息,让每一个踏入大殿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沉浸在这庄严肃穆的氛围之中。青鸟等人被这一刻的氛围感染,双手合十,恭敬地拜了一拜。
清仪师太面容慈祥,神色平静,双手合十,缓缓说道:“几位既是为了裴郎君之事远道而来,贫尼心中有数。只是此事千头万绪,其中缘由颇为复杂,不知几位可否静下心来,听贫尼说上几句。”
裴刺史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内心早已经焦急万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儿子的事情就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但此刻身处这佛门清净之地,面对清仪师太这般诚恳的请求,他也深知自己别无他法。
思忖片刻,他暗自叹了口气,心想既然师太有意告知关于玄儿的事情,也只能暂且耐下性子,听听她到底要说些什么。
念及此处,他连忙上前一步,微微欠身,脸上挤出一丝恭敬的笑容,急切又不失礼貌地回道:“师太客气了,还请师太不吝赐教,将您所知毫无保留地告知在下,裴某感激不尽。”
“阿弥陀佛。”清仪师太的眼神越过众人看向远方,和声说道:“前朝大业年间,有一位法号缘法的女尼,她一心向佛,四处游历修行。行至这邠州之地时,她一眼便相中了此处的清幽宁静,认定这是一处绝佳的修行之所,于是便在此结庐而居。她还在庐前亲手种下了一株桃树,此后每日都在桃树前诵经修行,寒来暑往,从未间断。渐渐地,那株桃树也从一株纤细的幼苗,茁壮成长为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说到此处,清仪师太微微顿了顿,转过身来,目光平和地看着众人,继续说道:“然而,后来世间动荡不安,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缘法师太心怀悲悯,便在此处为百姓看诊驱病,救死扶伤。到了武德年间,太宗文皇帝击败西秦霸王,彼时,师太更是竭尽全力,解救了文皇帝手下的不少将士。文皇帝得知师太施药祛病、普救众生的善举后,大为感动,于是便出资修建了这座庵堂。”
凤鸣听到这儿,忍不住轻声说道:“我曾在典籍上看到,文皇帝为表彰师太的善举,还亲自题写了门头上的匾额——杨柳庵。”
清仪师太闻言,看着凤鸣,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凤鸣脸上微微泛红,连忙拱手行了一礼,以示谦逊。
裴刺史心中暗自思忖,我们来到此地,为的是儿子和那邪魅作祟之事,这清仪师太却和我们讲述庵堂的修建来历,实在令人费解,她究竟有何目的?
念及此处,他再也按捺不住,当即开口说道:“清仪师太,我等前来,皆因我儿深受邪魅侵扰,恳请师太尽快告知破解之法与其中缘由。”
清仪师太神色平静,目光温和地看向裴刺史,缓缓回道:“刺史莫要心急,贫尼自会一一道来。”言罢,她不紧不慢地扫视了众人一圈,而后轻轻唤了一声:“云娘。”
刹那间,只见她身旁的虚空之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影。起初,那身影像是被一层薄纱笼罩,模糊不清,可眨眼间,便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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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三人定睛一看,皆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云娘”,身躯仿佛是由无数向上涌动的水流汇聚而成,那水流仿若有生命一般,灵动地翻涌着。身躯的周围,无数细碎的冰晶闪烁着微光,它们如同被施了魔法,在不断地融化,化为一片片晶莹的雪花。可这些雪花还未落地,便又瞬间碎裂,消散于无形,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不息。再看它的四肢,源源不断的水流从虚空深处涌出,沿着四肢,朝着头顶奔涌而去。头顶处,那好似“头”的水流,犹如永不停歇的喷泉,持续向上流动,水流越过头顶后,便仿若流入了另一个神秘的虚空,渐渐隐匿不见。而它的眼睛,是一双诡异的红色眼眸,正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众人。
青鸟三人见状,皆是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青鸟虽说也算是历经无数次与邪魅妖物的交锋,可这般奇特的存在,却也是生平次得见。
裴刺史瞧见青鸟三人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模样,又看向清仪师太,只见清仪师太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周围并无异常。他心中立刻明白,青鸟他们定是看到了那邪魅,只是自己肉眼凡胎,无法得见。
青鸟敏锐地察觉到裴刺史的困惑,他几步上前,来到裴刺史身旁,轻声说道:“裴刺史,莫慌,我来帮您暂时开启天眼。”说罢,他伸出剑指,在裴刺史眼前轻轻一划。
裴刺史只觉双眼一阵痒,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连连后退,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昨日看到的那邪魅。
云娘静静伫立原地,右手轻抬,在身前缓缓划过,一瞬间,周身泛起一阵柔和的光晕。光晕消散后,她已然幻化成一位面容姣好的寻常女子。
她一头乌如瀑,柔顺地盘成精巧的髻,间点缀着数支桃花造型的饰,桃花瓣色泽粉嫩,栩栩如生。几缕灵动的柳叶状金饰穿插其间,在间闪烁着微光,为她增添了几分温婉与俏皮。
她长着一张圆润可爱的脸蛋,双颊自然晕染着淡淡的粉色,天庭饱满光洁,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福泽之气。双眸明亮有神,顾盼间流露出灵动与聪慧。两道眉毛仿若春日里新生的柳叶,细长而柔美,她那桃红色的嘴唇,恰似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娇艳欲滴。唇角仿若被春风轻轻拂动,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身着一袭青绿色的上衣,衣料轻柔,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下身搭配一条粉色与白色相间的齐胸襦裙,粉色的甜美与白色的纯净相互交融,将她衬托得愈娇俏动人。一条长长的绿色帔帛轻盈地挽在她的手臂上,随着她的身姿微微晃动,更添了几分灵动与妩媚。她身姿轻盈,亭亭玉立,仿若一朵盛开在春日里的繁花,散着迷人的魅力。
青鸟紧盯着云娘,眼中满是疑惑。从这女子最初现身直至此刻,他竟丝毫察觉不到一丝阴邪之气。哪怕是之前她显露出的奇异原形,周身散的气息也是纯净而温和,相反,凝视她时,内心深处竟涌起一种宁静与舒适之感,仿佛能感受到生命蓬勃不息的力量。
这股气息,与裴玄素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青鸟心中暗自笃定,此女子必定与裴玄素有着极为密切的关联,正是因为长久相处,才在裴玄素身上留下了这般独特的气息。
“好你个清仪师太!”一旁的裴刺史双眼瞪得滚圆,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来。
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手指颤抖着指向清仪师太,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且尖锐,“竟然……竟然私藏这邪魅,任由它祸害他人!”此刻,裴刺史的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
裴刺史转头看向云娘,见她幻化成这般的美貌模样,心中更是笃定她定是用这副容貌迷惑了自己的儿子玄儿。想到此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憎恶与痛恨。
云娘见状,神色有些慌张又带着几分担忧,她微微启唇,缓缓说道:“裴公误会了,云娘绝无加害他人之意。”
然而,裴刺史此刻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云娘的解释。他满脸怒容,几步冲到青鸟身旁,因为太过激动,脚步都有些踉跄。他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着云娘,声嘶力竭地喝道:“一个邪魅,还敢在此大言不惭,谈什么不祸害凡人,简直是妖言惑众!”
说罢,他又迅转过头,看向青鸟,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期待,“道长,还请收了这邪魅,以免它再继续作恶!待此事了结,我随后便带人拆了这藏污纳垢、害人不浅的庵堂!”
此刻的裴刺史,浑身散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将眼前的一切罪恶都彻底铲除。
青鸟见裴刺史已然怒不可遏,赶忙伸出手,轻轻按住他的胳膊,神色温和且沉稳,和声劝道:“裴刺史,还请稍安勿躁。此事看似蹊跷,其中或许另有隐情,不可贸然行事。她虽现身于此,但从她之前的言行举止以及周身气息来看,未必如您所想那般心怀恶意。我们还是应当查探清楚明白,再做定夺。若是贸然出手,万一错怪了无辜,岂不违背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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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言辞恳切,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安抚了裴刺史的情绪,又点明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裴刺史听着,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些,眼中的怒火也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犹豫与思索。
他自己清楚,这座庵堂是文皇帝所建,虽然自己是一方刺史,也是断不能轻易毁坏此庵的。他听得青鸟的话语确实在理,这才放下情绪,等待事情的展在做打算。“好,裴某倒是要看看,师太如何狡辩?”
清仪师太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听闻青鸟的话语,她微微颔,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而后,她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缓缓说道:“善哉善哉,道友小小年纪,却能如此宽容大度,遇事沉着冷静,以理相待,实乃难得。这般品性,日后在修行之路上,必能大放异彩。”
青鸟听闻清仪师太的夸赞,脸上顿时泛起一抹谦逊的红晕,他连忙摆手,微微欠身,姿态恭敬而诚恳:“师太谬赞了,晚辈实在愧不敢当。”
实际上,青鸟此刻内心也是十分纠结,拿不定主意。换做平常,若是有这般疑似邪祟现身的情况,又无长辈在场限制,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施展法力,冲上前去降妖除魔。
可如今情形大不相同,他抬眼望向清仪师太,暗自揣度其修为,心中断定,师太的功力绝不在自己师父之下。而且,从师太对待云娘的态度来看,毫无敌对之意,二人相处自然如常。再加上,他始终没能从云娘身上察觉到一丝阴邪之气,种种迹象都透着古怪。
在这般复杂的局势下,青鸟思量再三,觉得当下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先耐着性子,听听清仪师太如何解释,再做下一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