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续要他就这么一字不落地照着说,其他什么都不用干,这样的轻松反倒让他心里发毛。
教授会发现他说谎了吗,会对他失望和生气吗?如果真的对他发脾气也很好,至少说明教授对他是有期许的。
被教授热烈关注着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总有一天他会感受到的,只要粟续愿意帮他,就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粟续私藏水杯的事加百利是知晓的,那时他想到粟续有偷拿尤妮花园样本的前科,当下带走巴顿水杯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曾派人潜入粟续的宿舍翻找过,却没有任何收获。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找到了答案,但加百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于是他审视着关杰,企图从眼前这个胆小的懦夫身上再挖出点秘辛,“可你把这个计划告诉了我,不担心他知道了以后杀了你?”
身形单薄的关杰跪在地上,如敬拜神明般虔诚地叩倒在加百利脚边,“教授,从您救下的那天起,我就发誓将永远忠诚于您,永远追随着您,千难万阻,绝不背叛!”
出于私心,他是对教授有所隐瞒,但他的忠心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
加百利冷笑了声,知道关杰不敢忤逆自己,但粟续的目的不可能这么简单,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可他猜不透粟续的想法,但考虑到按照原计划,同意改造的实验体就是要喝那些补充剂的,拿给粟续先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其实粟续的这些顾虑和想法可以直接和他说的,他不会不同意。
加百利起身走向实验室角落的冰柜,开门从中拿出一瓶粉剂递给关杰,在他即将接过时,突然又抽了回来,犹疑地忖量着他,补了句:“完完整整地交到他手里,盯着他喝下去。”
关杰伸向半空的手僵住,读懂了教授眼中的质疑,心口像是被挖开了一般剧痛。
“好的教授,我一定会原封不动地交给他。”他颔首遵命。
他藏在阴影下的双眼布满阴鸷与欲望,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教授啊,请相信我,你的目光很快就只会关注我了。
“叩叩叩。”
粟续收好通讯器后转身开门,见关杰站在门口,下意识朝对面的实验中心望了一眼。
“你速度挺快的。”这是一句夸奖。
关杰却依旧沉着脸色,掏出口袋里的粉剂递给他,“泡水喝。”
他直勾勾地盯着已经到粟续手里的瓶子,转述道:“教授要你现在就喝。”
粟续很清楚关杰是领了加百利的意思过来的,当下的他实力不济,无法撼动马提亚,但要他一直隐忍又觉得对不住送他回来的那些人,所以他反过来故意利用两人关系,给他们找点不痛快,否则他心里过意不去。
“好。”粟续配合地打开瓶盖,正准备倒进水杯兑水喝时,目光锁定在了瓶盖内侧的喷码上。
H198N6N3578,这个编号格式和福利院问题奶粉的罐子内侧喷码非常相似。
“怎么了?”关杰见粟续愣住,问了句。
粟续没有暴露自己的想法,只是说:“这个味道,不太好闻。”
他想留下这个线索,但眼下显然不能。
明明跨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长河,无数人民淹没其中,为什么实验中心的研究成果,会和四百年前的事故有着直接关系?
实验中心、HOM生物制药公司、婆娑殿堂外的浮雕墙、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们,越来越多线索交叠混杂在一起,如同一张大网,令粟续难以看清真实。
第98章Chapter98我从不后悔自己……
粟续没有多余的贡献点去买水杯,一只重复利用饮用水瓶。他在关杰面前将粉剂倒进只剩小半瓶的饮用水里,摇晃均匀后,放在鼻尖前嗅闻。
没什么味道,但只是闻了一下,就让粟续眉心刺痛,感觉太阳穴直突突,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事已至此,他必须要冒这个险。
粟续深吸一口气,仰头喝下瓶子里的补剂。
“你说,等我成了你,也会和你一样吗?”关杰的语气暴露了他此刻的羡慕。
粟续猛灌了一大口,趁着缓口气的功夫,手叉着腰半靠在门边询问:“你为什么对加百利这么忠心?”
采集中心的任务近乎是有来无回的,就算知道加百利会为了留住他这个实验体准备退路,一般人也很难用自己的生命去执行。
还有物资平台的事……
他更好奇关杰这么个前卫队吊车尾的人,是怎么和加百利产生交集的?
关杰不假思索道:“刚进前卫队的时候,我被罗吉尔他们欺负,在单独行动的时候差点重伤死掉,撑着半条命好不容易回到马提亚,可我没有积分去医疗中心,医疗中心也不会觉得我有什么治疗的必要。就在我准备等死的时候,是教授带我去看伤,和我说被欺负不是我的错。”
他说着,脸上挂上了难得不见算计的浅笑,“你经历的也知道,每次出任务积分都是他们的,留给我的连温饱都不够。是教授一直在暗中帮助我,如果不是他,我早就饿死了。”
粟续知道巴顿那群人的贪婪,却无法认同关杰。
因为这也是他的来时路,更有资格质疑关杰。没钱吃饭就去打工赚钱,有手有脚的总不会饿死,对愿意资助的人确实应该感恩戴德,但这也不是关杰坐以待毙的理由。
所以在听到关杰接下来的热忱感慨时,粟续是没什么共鸣的。
“他是我的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是我发誓这辈子都要效忠的人。”关杰慢吟着,不远处的垃圾处理站照明灯将弱光披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痴迷与虔诚具象化。
旋即他面色一改,满目凶光地恶声说,“所以粟续,不要让我发现你企图伤害他,否则我就算赌上自己这条命,也要你付出代价。”
他是亲眼看着劳民区大船坠海的,粟续如同地狱里刚爬回来的恶鬼模样仍历历在目,他不相信粟续就这么甘心放下过去。
不过粟续做什么都无所谓,哪怕是让马提亚一起坠海都没关系,但他唯独不能容忍粟续伤害教授。
粟续闻言微笑说:“怎么会呢,我现在不就是在向你敬爱的教授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