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按照惯例,马二不是应该死皮赖脸,痛哭流涕祈求他再给一次将功折过的机会么!
空无一人的账房里,他气得胸口上上下下的起伏,如同拉风箱。
新提拔的外甥就是来克他的。
他挥手又摔了一个茶壶,和刚才的茶碗配成了一对,气息才平稳了些。
没办法,次日他亲自出马,一家一家商行上门亲谈,可是人家不是推脱不在家,便是说出门进货,这些混蛋,竟然连面都不肯见他。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车马行,又得了一个坏消息,马圈里的马匹们,染了马瘟。
他脚下一个趔趄,赶到马圈,不敢置信的看着马圈里的马儿们。
这还是他们车马行的马么?
原本膘肥体壮光滑水溜的蒙古马,变得焉头耷脑斑斑点点,有气无力半死不活。
车马行没了马,还叫车马行么,即便他签来订单,去哪儿找马来拉车送货。
惊怒交加之下,命人将马夫拷来毒打审问。
马夫委屈争辩。
原来因为没了定金,车马行少了资金周转,马二自主主张,节省开支,将蒙古马的饲料豆饼,青草果子一律换成干草,马夫的薪水也一降再降。
老话说,马无夜草不肥,更可况以力气耐力见长的蒙古马,马夫又不肯尽心照料,偷工躲懒,十天八日才清扫一次,马圈脏得无处下脚。
营养跟不上,卫生环境又差,能不生病么!
裴铁心抽打马夫的鞭子掉了个弯,落在了马二的身上,要不是马二是他的远房外甥,他一定把这个狗娘养的剁了喂狗。
蒙古马是车马行的立足之本,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不晓得没了蒙古马,他这个车马行的掌柜,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马二翻腾躲滚鬼哭狼嚎,还是旁的人过来劝道:“掌柜的,如今马儿们都遭了瘟,再打他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想个招,卖给那几家!”
“他们一直眼馋我们的蒙古马,肯定会动心的!”
裴铁心颓然点头,无力的丢了手中的鞭子。
形势逼人,他舍了这块老脸上门,那几家都不愿再续签,他发誓,定要找补回来。
问题是,大家都不是傻子,凭什么买他们家糟了马瘟的马哟。
马二捂着带了血丝的脸凑了过来,积极出策将功补过:“掌柜的,别家骗不到,但刘家可以啊。”
“刘家大姑娘平时在青华楼,是个软和的面团儿,只会做饭的直肠子,我们吓唬吓唬腿便软了,不如从这里入手!”
“我们把马儿装扮得精神些,些微便宜点,她肯定入套儿!”
裴铁心睥睨着他:“臭小子,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不然如何知道那是软和的面团儿。
马儿吓得一个激灵:“哪能啊,那是我们的仇人,我们能有今日,全是刘家坑的,必须找补回来!”
裴铁心冷哼一声,他是不允许自家手下,身在曹营心在汉的。
不过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马儿遭了瘟,多半救不回来,折价弄一笔银子也不算吃亏。看常平县的趋势,陆运算是到头了,还不如运作运作,调到水运去当掌柜。
马二也是个人才,不愧能混到二跟班,还真让他想到个主意。
他找来一个画匠,命他给马匹们配上颜色,经过这么一倒腾,半死不活的马儿们变得精神奕奕,红光满面。
马二蹲在清华楼前,打听到刘青青这几日都在清水沟忙得抽不开身,换了胡服贴了胡子上了青华楼,故意在包厢里醉酒闹着要自-杀!
刘慧兰平时被刘青青护着,使力不使心的,哪里见过这个大阵仗,连忙出面询问。
马二痛哭流涕,哭诉自家是北边来的牲口贩子,和裴家车马行约定好送一批马过来,结果车马行毁约,不要他的马,他借的钱全部投了进去,身上连回去的盘缠都凑不齐,只有一死了之。
将裴家车马行骂个狗血喷头,猪狗不如。
刘慧兰:“……”
有些共鸣。
马二又转而哀求:“掌柜的人善心美,不如买下我的马吧,全部是上等的好马,拉车推磨都使得。”
说完他打开窗子,远远指着街尾四十匹颜色鲜亮的枣红马道:“我不赚你一文钱,只要给个本金就行!”
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刘慧兰。
刘慧兰隐隐觉得不对,推脱道:“我只是个炒菜的,家里做主的另有其人,明日再谈?”
马二哪里肯,寻死觅活哭诉,那些马儿每养一天,便要吃掉一座粮山,实在养不住了。
自家家里还有眼瞎的母亲盼着他买些粮食回家,请刘慧兰救他们母子一命。
这些马原本要价二千两,现在只要一千八百两。
刘慧兰实在被纠缠得心烦意乱,急于脱身胡乱应付道:“六百两,我只有这么多!”
马二一算,十五两一匹马,这价格也忒低了,要知道,这样的一匹马,市场价在五十两左右。
不过转念,这些马全部糟了瘟,最多能活十天半个月,能得一笔银子也是好的,立马答应,让刘慧兰掏钱。
刘慧兰傻了,她胡乱还个低价,他,他怎么就同意了?
她有心反悔,马二大声嚷嚷青华楼出尔反尔,不诚信,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子,说她和裴家车马行一个德行。
刘慧兰木着脸,不情不愿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