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坐。"她指了指灶边的矮凳,"汤快好了,等会您第一个尝。"
老厨头刚坐下,前院就传来喧哗。
陆明渊掀帘进来时,玄色锦袍沾着晨露,手里竟提着两串挂霜的糖葫芦——和她十岁那年在街头偷瞄了半刻的那串一模一样。
"陈掌事在门口堵着,说要带两坛二十年的女儿红来。"他将糖葫芦搁在案上,指尖扫过她沾着面屑的梢,"他还说当年在御膳房故意挑你刺,是怕你被捧杀。"
苏小棠的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陈阿四曾把她刚练好的雕花萝卜摔在地上,骂"这刀工能喂狗",却在半夜偷偷塞给她一本《齐民要术》残卷,卷角还留着他的批注:"火候到七分要起锅,莫学那些虚浮的。"
"人都到齐了。"陆明渊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声音放得极轻,"前厅的八仙桌,摆着你列的名单——侯府那个偷偷给你留冷饭的老伙夫,教你认药材的药铺孙伯,还有你娘当年常去的米行掌柜。"
砂锅里的汤突然滚得更欢了。
苏小棠舀起一勺,看琥珀色的汤在勺中晃出细碎的光。
这汤里没有山珍海味,只有母亲当年最常煮的青麦仁、老南瓜、晒了半干的野荠菜,连盐都只撒了指甲盖大的一点——可她知道,这就是七岁那年,她蹲在破灶前闻到的味道,是母亲用冻红的手捧着碗,吹凉了喂她时,舌尖最先触到的甜。
"上菜了。"
当她端着砂锅跨进前厅时,满室喧哗忽然静了。
二十张桌前的人都站了起来,有白苍苍的老者,有眼尾带疤的中年,还有当年在侯府总揪她辫子的小丫鬟——此刻她们眼里都泛着水光,像望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第一碗汤送到老厨头面前。
他捧碗的手在抖,吹凉的动作比她还慢,喝到第三口时突然用袖口抹了把脸:"和你娘当年和你娘当年在破庙煮的那锅,一个味儿。"
陈阿四举着酒碗的手顿在半空。
他喝了半辈子烈酒,此刻却像饮甘露般小口抿着汤,喉结动了又动,最后重重拍了下桌子:"老子当年老子当年就知道你能成!"
陆明渊坐在最末那张桌前。
他接过她递来的碗,指腹蹭过碗沿的温度,突然想起昨夜她趴在他膝头说的话:"我总以为本味是上天给的,现在才懂,是这些人给的——是老厨头的扫帚,陈掌事的残卷,是米行掌柜多抓的两把米。"此刻汤入喉,他分明尝到了当年在破庙闻到的烟火气,尝到了她被欺辱时咬碎的牙,尝到了她在御膳房熬夜练刀功的月光。
他垂眸盯着碗底,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再抬头时,眼尾红得像沾了晨霞。
暮色漫进窗棂时,众人陆续散去。
苏小棠站在空了大半的前厅,望着桌上没喝完的汤,忽然笑出了声——原来最浓的滋味,从来不是灶神火里炼出来的,是这些人围坐时的笑,是碰杯时的响,是老厨头抹眼泪的袖口。
她转身走向后堂密室,腰间的灶纹令牌被体温焐得烫。
推开门,烛火"噌"地窜起,照见梁上悬着的金纹石片——那是封印灶神之力的东西,这些年它像块秤砣,压得她在巅峰时总觉得脚下是空的。
"该放下了。"她踮脚取下石片,指尖触到石片上冰凉的纹路,忽然想起老厨头说的话:"真正的灶神,是蹲在灶前给孩子煮热粥的娘,是风雪夜给乞丐留碗汤的掌柜。"
她走向密室角落的老汤瓮。
这瓮汤是天膳阁的根基,每天添水加柴,滚了三年零七个月。
石片坠入汤中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襟。
她望着汤面泛起的涟漪,轻声道:"灶神不在神坛,在人间烟火里。"
话音未落,瓮底突然腾起一股白汽。
苏小棠后退两步,看那汽裹着石片上的金纹,缓缓散进灶房的梁间——像极了母亲当年熬粥时,从锅盖缝里钻出来的热气。
次日清晨,天膳阁的朱漆大门前围了好些人。
苏小棠穿着月白素衣,站在梯子上挂新匾额。"人间至味"四个墨字还带着墨香,是老厨头亲笔写的,说"比那些金漆的实在"。
她刚挂好,就见陆明渊抱着一摞粗陶碗过来:"新烧的,耐烫。"
"头位客人来了。"老厨头敲了敲铜铃。
苏小棠转头,看见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攥着个补丁摞补丁的布包,仰着小脸问:"姐姐,能给我碗热汤吗?
我娘病了,我想我想端碗汤给她。"
她蹲下身,接过布包,触到包上还带着体温的麦饼——和她当年偷藏在怀里的那个,一模一样。"等我。"她起身舀汤,看琥珀色的汤漫过粗陶碗沿,突然想起许多年前,母亲也是这样蹲着,给她盛了一碗又一碗。
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她梢,落在汤碗里,落在小丫头亮的眼睛里。
"接住。"她将汤递过去,抬头时,瞥见屋檐上掠过一道白影。
是只白雀。
它振翅飞过"人间至味"的匾额,尾羽在晨光里划出一道银线,转眼消失在东边的巷口。
苏小棠望着它飞去的方向,耳旁忽然响起极轻的风声,像谁在说:"故事,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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