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着焦黑的地砖往里走,案上的鹿肉还挂着霜,瓷盘里的燕窝连纹路都没乱——奇怪,所有食材器皿都完好无损,唯独灶台中央的火焰灭了。
那是御膳房的“守灶火”,从太祖皇帝时就没熄过,用长白山千年松脂养着的。
“老丈,您看这”小太监缩着脖子指了指灶台。
老厨头蹲下,枯瘦的手指摸过灶膛。
余温还在,可本该跳动的火苗像被人抽走了魂。
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灶神教教主被问斩前说的话:“断了人间灶火,便断了她的轮回路。”
“去请三公子。”他扯下腰间的围裙,布角沾着的面粉簌簌落在地上,“就说灶神要回家了。”
陆明渊的马车碾过京城的青石板时,天刚蒙蒙亮。
他掀开窗帘,看着晨雾里渐次升起的炊烟,突然摸出袖中那张纸条。
墨迹在晨光里泛着青,“我已归来,亦未归来”八个字被他攥得皱。
“去侯府后巷。”他对车夫说,“找当年伺候苏小棠的那个侍女。”
车夫应了一声,马鞭甩得脆响。
晨雾里,陆明渊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早点摊,听见卖粥的老妇喊:“热乎的桂花粥嘞——”
那抹桂香钻进车厢,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推开了记忆里那扇柴房的门。
陆明渊的马车停在侯府西角门时,晨雾还未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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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帘的动作重得几乎扯断缎带,青灰色的靴底碾过满地碎琼乱玉般的晨露,直往最偏僻的耳房去——那里住着苏小棠当年做粗使丫鬟时的贴身侍女春桃。
春桃听见门环响的瞬间,茶盏“当啷”砸在木桌上。
她跪在地上收拾泼洒的茶汤,指节因用力泛白,直到看清来者是三公子,才猛地直起腰,鬓边的银簪撞得珠花乱颤:“三、三公子?”
陆明渊反手闩上门,袖中红绳硌得腕骨生疼。
他扯下腰间玉佩拍在桌上,玉坠上“明”字的刻痕还沾着昨夜的露水:“我问你,上月廿三御膳房走水前夜,你是不是去过御膳房?”
春桃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盯着那枚玉佩看了三息,突然扑到门前扒着门缝张望,确认外头无人后,才踉跄着退回来,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的烛火:“公子怎么知道?那日我我给小棠姐姐送她落的擦手布,走到御膳房后巷,看见个穿蓝布裙的身影往灶房钻。”她扯着自己的衣袖比划,“个子和小棠姐姐一般高,走路时腰肢往左边偏半寸——那是她当年挑水摔过的旧伤。”
陆明渊的手指猛地扣住桌沿。
他想起昨夜在镇外老槐树下,那道闪过的蓝布裙角,想起小棠挑水时总用左腰抵着木桶的模样。
茶盏里的残茶倒映着他红的眼尾:“你看清脸了?”
“没。”春桃摇头,眼泪突然砸在衣襟上,“她戴了斗笠,可我闻见了——是小棠姐姐常用的皂角香!她总说那是‘能揉出面香的味道’。”她突然抓住陆明渊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锦缎里,“公子,小棠姐姐是不是回来了?走水那天,御膳房的守灶火灭得蹊跷,可我在灶膛里捡到这个!”
她从衣襟里摸出半片碎瓷,边缘还沾着焦黑的炭灰。
陆明渊接过来时,指腹被一道极浅的刻痕硌了下——是小棠的手艺,她总爱在碗底刻朵极小的雏菊,说是“给吃的人藏点甜”。
“哐当”一声,玉佩从陆明渊掌心掉在桌上。
他盯着那半片瓷,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锈了的铜铃:“你且在这儿待着,莫与任何人说。”
春桃还在哭着应“是”,陆明渊已经掀开门帘冲了出去。
他的马靴踏碎满地晨露,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密的水痕,直奔御膳房废墟而去——那里还围着警戒线,两个小太监正蹲在墙角啃冷馒头,见他来慌忙跪下行礼。
“都退下。”陆明渊甩下一句,跨过焦黑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