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二人,一个孺慕,一个爱护,本是一段师门佳话。
变故却早在闻千寻与颜以则接触的第一天起,就注定发生。
颜以则在闻千寻十六岁时,察觉出自己对师弟的感情日渐走向另一个层面。
并非亲情,而更趋向男女之情。
这种感情在修真界并不算罕见,修士本就不受凡俗约束,近年来师徒结为道侣更是成为云水界流行的结对方式。
更何况,闻千寻对颜以则的爱意,也在同一时段萌芽,少年人对待感情向来不擅矫饰,便是一个脸红,一个眼神都溢满衷情。
顺水推舟,两情相悦,本是最合理的发展。
颜以则却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生长。
这其中固然有闻千寻过于年幼,心性尚且不定,易将对长者的孺慕当□□。欲的关系。
但更多的,是因为闻千寻作为天生炉鼎,一旦与他人结为道侣,同道双修,便会激发炉鼎。
此后还想坚持剑道,便千难万难。
令他动情的少年,不仅仅是他的师弟,是他想保护之人,也是漱玉剑尊传承的希望,是他付出生命也要守住的未来。
他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千叮咛万嘱咐,让闻千寻不论何等情况,都不可与任何人双修,自己又如何能打破这个规则?
故而没过多久,他便叫闻千寻搬出了他的折梧宫,独自开了洞府,入主淬浪筑。
颜以则再次沉浸于执天宗的庶务,刻意减少与闻千寻接触,却不想少年人的感情素来热烈而澎湃,距离的增加,只会给年少慕艾蒙上更加隐秘的色彩,与反叛的冲动。
闻千寻知道颜以则对他的退避,却只将它当做考验,他在剑道上执着专一,于情爱也一往无前,绝不后悔。
师兄弟二人在感情上你进我退,颜以则放不开闻千寻,却也做不到回应他的师弟。
这段被算计过的感情,全然不由颜以则控制,每一日都如脱缰野马一般,发酵得更为浓烈。
闻千寻越是爱慕,越是渴望,颜以则便越是隐忍,不敢越过雷池半步。
他亲手锻造溯鳞,作为长者赐予,希望这个承载他的希望与梦想的少年能逆流而上,不为体质所苦,终得鱼龙变化。
他穿戴得越发厚重,在闻千寻轻触他的手掌后,便开始带上手套;在那双含情的眼眸看向他的身躯后,便忍着佝偻的冲动,又添上一重衣衫。
对外的表现尚且可以伪装,夜深人静之时,他无法忽视自己的渴望,神识悄无声息地铺开,进入淬浪筑中,看着少年人勤奋练剑的身影。
他的视线,也总在闻千寻的腰侧、腿畔游移,也会情不自禁地幻想,若是真互诉衷肠,貌美坚毅的少年会在他的身下绽放怎样动人的风情。
闻千寻明媚地笑吗?会柔软地哭吗?
会推着他的胸膛埋怨地求饶,又或是宜嗔宜喜地骂他混蛋?
越被压抑,越是迎风而长的爱意,不止在少年人的心头疯长,也日夜灼烧年长者的神智。
短短数十年,颜以则的洁癖已严重到无以复加,几乎每隔一日,他就要将自己血洗一回,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需要剜去再重新生长,与他人接触过的地方,更是要切除数百遍,才能让心头勉强安宁,不至于心魔丛生。
可肮脏的到底是什么?
是满地的灰尘,他人的肌肤,人心的险恶?
只是颜以则自己。
在门人、师弟、外人的面前,他依然是岳峙渊渟、雍容大雅的掌门,背地里他早已修为停滞,妄念暗生,成为几乎无法动武的真正废物。
他在折梧宫一尘不染的暗室里,幻想占有、拥抱他的师弟,甚至两人浪迹天涯,去往无人认识他们的凡间,忘却炉鼎,忘却师门,成为一对恩爱的道侣。
幻想过后,便是一地鲜血,与碎肉的残渣。
这样的状态过于糟糕,颜以则自己也知晓,要不了太久他便会因心魔陨落。
于是在某个短暂昏迷的时刻,他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美梦。
梦里没有他,只有无数灰暗的人影,他们玷。污闻千寻、占有闻千寻,囚禁、折磨,像一群恶鬼,一团淤泥,将所有的爱、恨、欲望都施加在梦里那道惊惶的身影上。
闻千寻像是一个破碎的人偶,又或是被折断羽翼的鹰隼,在他的梦境里,柔软如一团白雪,娇弱如一只羔羊。
那些手,那些身影覆盖上去,像是颜以则内心最隐秘渴望,疯狂地对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进行占有。
可他又清晰地知道,那些东西,不是他。
正因为不是他,所以这个梦才得以继续,这份罪孽,才不会成为最猛烈的天罚,降落到他的身上。
梦里的闻千寻,也不是真正的闻千寻,他没有炉鼎,没有不可催折的傲骨,甚至他没有爱慕他的师兄,只能无助地哭泣,绝望地承受着不知名的侵。犯。
现实与梦境的重叠与差别,成了罪恶最佳的出口。
颜以则享受也回味这场他不曾参与过的,极尽肮脏的欢愉。
这是他自爱上闻千寻后,唯一得到救赎与喘息的时刻。
醒来之后,颜以则记下了这场梦,又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指,不停磋磨,直到每一个骨节都被磨碎,手腕都分崩离析。
他打开师尊赠与他的剑匣,取出一截肋骨,在匣子的最深处,刻下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