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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后日谈传火者之脊（第2页）

他必须找个借口溜回去，他想，哪怕带头违背军令也好。

他是一个战士，但他更是林指挥在孤独人世的唯一依靠。

贤人十分担心王八蛋身体的恶化程度，因为太阳消失，冬天一年比一年冷，这是虚空生物狂欢的季节，也是林雨行撑不过去的长夜。

贤人终于逮了个机会，请出半天假，匆匆飞奔回去。

*

“我也许真的等不到人类胜利的那一天了。”

明日山真理的死讯传回来的时候，林雨行正在李云香的医务室里看着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华奇协有充足的资源和资金用来研发新药，李云香和学徒们24小时轮班待命，保证那些在战场上被黑暗感染而不得不截肢的伤患被送回来的时候，能第一时间保住他们的性命，再给他们装上机械义肢。

程万锦的炼金术配合李云香的医术，已经把机械义肢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林雨行自己剔掉的骨头也都用念金骨架替代，不把他脱光了细看的话，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林指挥照样风里来雨里去，把轮椅当飞船开，看谁不爽就是一枪，王会长把公文包当风火轮踩都没他威风。

林指挥也照样在每一场头盔会议上三言两语就把昔日权贵们气到吐血，然后被他们私底下暗搓搓骂他是一只毒液王八。

只有极少数的人见过这个王八蛋虚伪假面下的模样。

“可我不行了。”林雨行苦笑了一下，在剔骨之前他就已经苦于走路了，被沉沉虚空压迫至今，说话这样的事对他而言都是相当痛苦，一但开口，牵动肺腑，前胸后背的伤口就会撕心裂肺地发疼。

他缓缓吸了口气，才低低哑哑地说，“我受伤太久，生命坐标早被破坏殆尽，说来也是抱歉……让你这位神医有了个治不好的病患。”

“再坚持一下，微生，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李云香偷偷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又转过头来强颜欢笑，“不但我们这边在努力，你看，还有贤人，还有梅丽娅，还有芙蕾雅，连珰珰都在想办法，一有空就跑来我这里学习，我们都想治好你，特别是那头恶龙，你别看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其实……”

“不用给我搞特殊化，把资源留给更需要的人，柳先生如此，我也不会破例。”林雨行打断她，又低头笑了笑，“其实早些去见柳先生也好，我一生诸多憾事，没能入门做他的学生实为一大憾，早些解脱，还能早些见到我父母……”

林雨行至今也不知道被父母心疼是个什么滋味，但他知道李云香就和母亲一样关心着他，他终是不忍心骗她。

“我还不能死，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李云香眼泪都忘了擦了：“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帮你。”

“我在等阿光长大，这是……只有阿光能做的事。”他轻声说，“所以我还不能死。”

临出门的时候，林雨行问李云香要了一个小瓶子——瓶子上写着时效一小时，使用一次后就再无效果。

正是他当年让给梅丽娅、自己一直没有使用的止痛秘药。

“对了，让老程准备给我做一条脊椎。”离开之前，林雨行又回头吩咐李云香，那语气轻快得就好像在商量下次聚会吃烧烤还是吃火锅一样。

“不行！”李云香脸色都变了，“不能再动你了，微生，你就好好养着，灯塔的事我们都在想办法，你看会长他都把自己的本命权杖丢给程万锦拆解研究了，你再等等，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我知道什么才行，什么不行，但我没力气和你说这些。”轻快的语气一转，又变成了华奇协总指挥使不容置疑的坚决，“会长那个垃圾肯定不行的，贤人也不行，你们别去找他，贤人也是垃圾，只能用我的，一条脊椎……至少也能烧个一年半载吧。”

“那你呢？！你会变成瘫痪！”

论别的学术，李云香比不上林指挥，也说不过他的口才，但论医学，没有人可以在神农传人面前装腔作势，李云香哭了，她平日里也是个很在乎形象的长辈，此刻却几乎是哭吼着说：“装了机械你也是瘫痪！你想变成老程那个球样吗？！”

“如今的我，和瘫痪又有什么区别呢？”

站在走廊之外的羽上贤人，听见他的王八蛋这样反问道。

*

明日山真理的尸体一直没能找到，他死在一场防御战里，虚空蛾虫越过不堪重负的灯塔，飞过荆棘海，冲向了人类街区，明日山真理当时正在轨道车上执行巡逻，尽管通信塔早有预警，但仍有一家孤儿院来不及撤离，孤儿院的女教师把最后一个孩子送上列车之后，自己被扑棱的大蛾子拖入了黑暗。

明日山真理与女教师素未相识，但那一刻，身为一个警察的本能，让他几乎没有思考地就跳出了列车车厢，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救人。

女教师救了回来，明日山真理却消失在了那个飞蛾过境的冬夜。

救援队找回来的只有半块警察帽子上的徽章。

前线仍在进行白热化的交战，明日山的葬礼只有寥寥数人参加，英灵殿冰冷的墓碑下面，埋的也不过是一套警服。

“其实他生前也没什么朋友，年轻的时候，一腔热血，不懂逢迎，在首都警视厅被上司当皮球踢，来了京都，又是一腔热血，遇到暴力案件他永远冲在第一个。”

雪川白马站在碑前，给老朋友放上了两支塑料樱花和一罐咖啡。

“除了工作和咖啡，我也没见过他喜欢什么人、有过什么别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