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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第2页)

&esp;&esp;两小厮大惊后大喜,想这意图偷袭的野狼应已死透了,尚未来得及上前捡拾猎物却见不远处又冒出一片绿光,紧接着群狼纷纷自林木掩映间现身,血口之中利齿森森,就等着将人拆吃入腹。

&esp;&esp;他二人见状纷纷跪跌在地抖如筛糠,唯独宋明真纹丝不乱,在野狼群起前便引弓放箭,三箭齐出无一虚发,实是英姿勃发令人惊叹;偶尔几头扑至马下,他亦转而挥剑砍杀,小小年纪下手又稳又狠,几乎刀刀致命。

&esp;&esp;“好——”

&esp;&esp;林深之处忽而传出一声朗笑,随即马蹄声声宛若惊雷,赫然正是率众行猎的二殿下卫铮;只见他一箭射穿一头欲扑向宋明真的野狼的脖子,而后一路策马踏雪驰向群狼环伺之处,挥剑时果真英武不凡、与那位……那位因病孱弱的储君殿下截然不同。

&esp;&esp;其仆从亦随之而来,不出半刻便将此间恶狼杀了个净,皑皑雪地间洒落鲜血无数,观之既有几分可怖又让热血上了头的男子们大感畅怀。

&esp;&esp;“早听闻宋二公子武艺不凡有百步穿杨之能,原还当是过誉,”卫铮收剑而笑,语气颇为愉悦,“熟料宋公真有这般大的本事,清流出身却可教出一位少年英雄,实在难得!”

&esp;&esp;宋明真经了这样一番血雨腥风、此刻也是十足亢奋,只是面上勉强压着,抱拳答:“二殿下谬赞,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esp;&esp;“二公子不必过谦,”卫铮摆摆手,语出豪爽,“本王最喜武艺精湛之人,今日行猎不论尊卑只赛技艺,可要与你好生分个高下!”

&esp;&esp;说着一紧缰绳,又问:“二公子可愿与本王同路?”

&esp;&esp;此等邀约于还不是官身的寻常士族子弟而言无疑是天大的荣宠,更解了宋明真独自入林无人帮衬的尴尬困厄,答应的话都到了嘴边,脑海中却又忽而闪过昨夜父亲与叔父的嘱咐,直言眼下形势已紧、或许惊变不久将至,如此多事之秋万不可掺进方钟党争,无论在林中遇上哪一边的人都莫要与之接近。

&esp;&esp;宋明真眉头微锁,上头的热稍散了些,斟酌间又听二殿下问:“怎么,二公子不愿?”

&esp;&esp;这一声已有些沉了,天家之人喜怒无常,上一刻还是晴川历历万里无云、下一刻便可能是乌云蔽日黑雨跳珠;宋明真心中一肃,却迟迟想不出该如何得体地婉拒,偏此时又听树林那端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说:“莫怪五围之地如斯清静,原是秦王殿下前人栽树、我等后人乘凉了——”

&esp;&esp;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一片皓白与深绿中缓缓走出一行人马,个个龙章凤姿气宇不凡,赫然正是方氏众子弟,方才开口说话的乃是方大公子方云崇,方献亭居后一个马身,此刻尚未开口。

&esp;&esp;宋明真一见他三哥来了心便缓缓一松,一旁的秦王殿下眼神却更显晦暗,明明方才那话是方云崇说的,此刻却只盯着方献亭看,更问:“贻之果然同宋氏交情不浅——怎么,昨日他家的四小姐你要救,今日他家的二公子你也要同本王抢了?”

&esp;&esp;这话说得着实锋利,方献亭听了却眉目不动,只淡淡答:“十六卫回禀殿下出入狼群盘踞之地,臣恐殿下涉险,特来护驾。”

&esp;&esp;涉险?

&esp;&esp;秦王殿下深受天子爱重,身边强将如云更有钟小参军随行,怎会轻易涉险?他方献亭真是手眼通天,连他何时会与宋二碰面都摸得一清二楚。

&esp;&esp;卫铮心下冷笑,嘴上只漠然应了一声“是么”,又讥诮道:“可依本王看你要护的人可不在此间——皇兄也真是费心了,人连马都上不得却还抓着这林间诸事不放,倘若真能放下这些身外事,恐怕也不至于累得父皇日日挂心。”

&esp;&esp;这是在讽太子身体孱弱,其左右之人很快会意哄笑起来,年纪小些的方四公子最禁不住激、当下已气得拳头发痒,若非被他大哥拉着恐怕早要跟二殿下身边笑得最欢的钟济扭打成一团。

&esp;&esp;“东宫之尊毋庸赘言,国之所立天下归心,”方献亭却忽于一片轻慢中肃声开口,“诸君当奉之以忠而敬之以礼……”

&esp;&esp;一顿,又字字清晰地补充:“……勿失其矩。”

&esp;&esp;雀鸟飞过寒枝,林间一时静极。

&esp;&esp;晋国公世子为人清冷耿介,平素虽寡言少语颇为严肃、却也少见此刻这般锋锐凌厉的模样,众人皆知他已动了怒,颍川方氏之后独有的傲岸威严之感忽如惊涛般汹汹而来,方才还在秦王殿下左右窃笑的几个武官立刻僵住了身子,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钟小参军也不敢再笑了。

&esp;&esp;卫铮见状心绪复杂,一时叹方氏之人果然超轶绝尘卓乎不群,一时又怒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摒弃成规对他效忠,待目光再次在落到方献亭身上时其中的意味就变得更为深长——他们之间终归要有一个决断,或许是明日,或许是后日。

&esp;&esp;也或许……就是今日。

&esp;&esp;不远处的寒枝不堪积雪覆压忽而折断,清脆的一声响却莫名显得惊心动魄,卫铮已回马而去,走前只凉凉撂下一句话:“今日浓兴已败,同行之事便作罢了,只是此后若宋二公子终陷于孤立之境……仍可随时来找本王。”

&esp;&esp;意义莫名的话音飘散在深山萦绕的白气间,秦王殿下一行人也终于走得远了;宋明真长舒一口气,回身对着方献亭抱拳叫了一声“三哥”,其中掺杂几多感激自不必言;方献亭对他点了点头,一旁的方四见他孤身一人又转了转眼睛,笑问:“你这是又被家中兄长挤兑了?倒不妨事,可与我们同路——有三哥在呢,保准满载而归令你那些漂亮的妹妹都欢喜得拍巴掌!”

&esp;&esp;彼时宋明真实在想点头、可念及家中长辈屡次的耳提面命一时却又无话可答,为难地支吾两声、真是臊得脸上发热,方四未明所以,方献亭和方云崇却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于是皆不勉强,

&esp;&esp;“深林凶险,独行愈艰,”方献亭只淡淡道,“我等先行一步,子邱一路小心。”

&esp;&esp;宋明真闻言如蒙大赦、连忙拱手应了一声“是”,目送方氏子弟骑马消失在林木间后心头又涌起一阵愧疚,暗道这般被夹在中间的两难窘境实在令人如坐针毡惶惶不宁,只盼两姓党争能早日了结、在骊山这几日他也再不要碰上两边的大佛了。

&esp;&esp;……可其实他们还是很快遇上了。

&esp;&esp;越向林深处去栅木所圈的范围越是狭小、道路亦越是崎岖陡峭,幸而前日里晋国公世子箭射白虎已将林间凶兽清了一半,一入六围反而清净起来、半晌都没瞧见什么活物;两个小厮跟得胆战心惊草木皆兵,独宋二公子颇感到几分无趣,游荡之际忽又闻得马蹄声声,转头才见自己又遇上了二殿下一行,还不及感叹这冤孽般的缘分、便见秦王在疾驰间挽弓向上箭锋直指青天,下意识跟着举头一望,竟……竟在密林遮蔽间瞧见一只振翅高翔的金雕!

&esp;&esp;金雕!

&esp;&esp;翼展奇长垂而若云,喙尖而利视如凶神,分明比当初三哥射下的白肩雕还要稀罕!他一颗心瞬时揪紧,热切的跳动或许不单出于对功名强烈的渴望、更是热血儿郎一时激烈的壮怀,不知何时他的左手已紧握长弓,右手搭弦以箭直指金雕!

&esp;&esp;只此一箭……只要射中,他便……

&esp;&esp;千思万念一齐涌上心头,与秦王相竞而射的紧迫令他的视线变得越发狭窄,以至于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他并未察觉任何猛禽的异样,甚至全然顾不上理会身后不远处传来的一声疾呼,依稀是三哥在叫他:“子邱——”

&esp;&esp;嗖——

&esp;&esp;那时他并不知道,这看似平常的一箭……将会就此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esp;&esp;

&esp;&esp;另一边,今日的猎场观台却已远不如昨日热闹。

&esp;&esp;陛下圣驾未至,据说是昨夜和贵妃在汤泉宫嬉戏得太晚,太子殿下身体羸弱、见父皇不在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出来吹冷风,于是天家之人竟无一个留于席间,场面虽则轻松却也难免显出几分冷落。

&esp;&esp;过午之后却有一行人浩浩荡荡自猎场外而来,为首那个乃是陛下身边的内侍总管康修文,他红光满面笑意盈眉,一来便直奔宋氏族人所坐之处,见了宋澹更拱手一揖,笑道:“宋大人教子有方,二公子英雄出少年,老奴先行道贺了。”

&esp;&esp;宋澹闻言一愣,侧首与弟弟宋泊对视一眼、两人皆莫名所以,站在长辈身后不远处的宋疏妍只听那位总管又笑了一声,继续道:“二公子神勇无双,一箭射下林中金雕,陛下得知必然欢喜,他日当是前途无量啊。”

&esp;&esp;……“金雕”。

&esp;&esp;此二字一出满场哗然,人人都难免惊愕赞叹——天晓得,上回方世子射雕已是元彰三年之事,穿云一箭何等惊艳、须臾之间便盛名满长安——这宋二公子才多大?也不过将将十九岁!金陵宋氏好大的福气,竟连这般文武双全的儿子都教得出!

&esp;&esp;宋澹闻言亦是惊大于喜,拱手对康内监道谢时连语辞都有些凌乱,一旁的宋疏清更是欢喜得眼前发昏,一手抓着她四妹妹、一手又抓着娄家姐姐,连连问:“我、我可是听错了?当真是我二哥哥猎得了一只金雕?”

&esp;&esp;宋疏妍亦欣喜至极,心说二哥多年夙愿终于得偿、总算不曾辜负他多年厚积,自晨间偶遇方氏子弟后便隐隐压在心底的寥落当即一扫而空,一时竟只顾得点头而忘了答话。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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