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多时,门外有婢女入门,端了稍晾了会温的汤药入门。
&esp;&esp;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子药香气。
&esp;&esp;“殿下,药煎好了,放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将温,再不喝就凉了。”婢女不敢扰人,小声道。
&esp;&esp;榻沿上的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esp;&esp;随之他调转了身形,坐到姜芙身侧去,才想伸臂将人抱起,手却停在半空。
&esp;&esp;室内仍旧昏暗,却比方才要清明些许,姜芙眼皮半睁半闭,见那人手臂在身侧停住,姜芙强撑着胳膊坐起身来,这一起不打紧,头又晕得厉害。
&esp;&esp;余光见他的手指抿在一起,姜芙伸手自小婢女手中端了药碗,随之唇小心贴于碗沿试了温度后,屏息将里面的药汁子一饮而尽。
&esp;&esp;一路从黎阳赶来少眠未歇,加上那日上山受了凉,又在夜里跑到京郊去折腾一圈,身子经受不住,这才病了。身上又寒皮肉又热,寒热交加,将人烤得焦灼无比,头晕得更加厉害,喝完了药姜芙便又扯了锦被躺下,哪怕被子稍有一点空隙都觉着有凉风往被子里面钻。
&esp;&esp;见她自顾一套行云流水下来,崔枕安没用得上,将身子微微侧过,不再朝她伸手。
&esp;&esp;“上次看上元节灯火,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稍一闭上眼,回想往事,只记得上元灯火绝美,可她却无心欣赏,彼时活在暗中,无论多美的事在她这里都似蒙了一层灰。
&esp;&esp;如若今年可见京中灯火,那将是她最轻松的一年。
&esp;&esp;“嗯。”崔枕安未动身,只低低应了一句。
&esp;&esp;从前两个人还商量过一次,始终未有机会实现。一如答应她游湖,只是个遥远难实现的梦一般。
&esp;&esp;“你答应我的事,可还作数?”她在软枕上轻轻转头冲着榻边那道身影问道。
&esp;&esp;“作数。”喉咙中似哽了一下,一时难从心起。他当知,这或是两个人最后一次在一起过上元节。
&esp;&esp;别时有期。
&esp;&esp;她再不是从前的姜芙,而是日日想要逃离开他的人,不会再对他有半分眷恋。
&esp;&esp;“那就好。”虽身上似受煎熬,可心上却无比舒意,姜芙闭上眼,又朝上扯了被子,近乎蒙上了半张脸。
&esp;&esp;这会儿外面天色已然大亮,崔枕安一夜未眠,借着外头的光亮,此刻他才能看清姜芙的面容,月白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照出他眼底的两片乌青之色。
&esp;&esp;又是一声叹息。
&esp;&esp;姜芙深眠,根本没有听到。
&esp;&esp;深眠之中,药力缓缓起了,姜芙身上出了隐隐的细汗,沁入发丝,身上已经不似先前那般难受,汤药中更是加了安神助眠的药物,这一觉她睡得沉稳。
&esp;&esp;也可说,是这两年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esp;&esp;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姜芙现在医者自医,身子倒照比从前好了很多,不过将养了两日,便好的差不多了。
&esp;&esp;赶在上元节前,身子彻底松意下来。
&esp;&esp;自她归来这两天,棠意亦在路府中坐立不安,她现在独居一间小院子,在路行舟书房中帮忙,整理书文,府中众人待她并不好,尤其是府中路行舟旁的妾室们。
&esp;&esp;自打她入府那日,便拿她当了眼中钉,肉中刺。
&esp;&esp;先前所有人都以为沈珊会成为路行舟的正室,但所有人都没想到沈家竟会突逢变故,这正室自是当不成了,旁人还眼巴巴的等着被抬为正室,谁知半路杀出了个棠意。
&esp;&esp;路行舟待她与旁人明显不同,这是明眼人都看在眼底放在心中的。
&esp;&esp;一时间,这来历不明的棠意,便成了众矢之的。
&esp;&esp;所行到之处,皆是满满的杀意,棠意如何不知。
&esp;&esp;可她入路府只是第一步,她还有旁的目的,怎会管顾旁人的眼光。
&esp;&esp;她现在要做的,只要抓住路行舟的心便好。
&esp;&esp;上元一至,棠意自己亲手做了一盏小灯,本打算送到路行舟的书房,却在路过院中石桥时,正与沈珊走了个照面。
&esp;&esp;自打入府,两个人常常照面,却未说过话,顶多算是个脸熟。
&esp;&esp;沈珊是个笑面虎,起先以为留在路府就能万事大吉,可如今的身份尴尬,既当不了路行舟的正室,却连一个妾的名份也不愿意给她,因而这阵子她在府中做小伏低,拼命的巴着路夫人的大腿,妄想得到她的庇护。
&esp;&esp;借此留在路府。
&esp;&esp;因她知道,她若出了路府,必死无疑。
&esp;&esp;“棠意姑娘。”平日不碰头也就罢了,如今一碰头,倒不好不打招呼,于是沈珊先一步行礼问安。
&esp;&esp;倒显得客套了,且将棠意捧得高高的。
&esp;&esp;若非知道她的为人,和从前对姜芙做的那些事,棠意或注意不到此人,眼下正撞到一处,棠意面上应承极好,却也在暗自打量眼前这个女子。
&esp;&esp;棠意忙回礼道:“沈姑娘客气了。”
&esp;&esp;“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在外面?”沈珊见她提了灯,所去方向又是路行舟的居所,不禁多了心思,“可是去找公子?”
&esp;&esp;“今日上元,我作了个灯,想让他看看。”棠意也全然不避讳,只轻笑一声说道。
&esp;&esp;沈珊脸色复杂,还想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唤。
&esp;&esp;“棠意!”
&esp;&esp;二人视线齐齐聚后,沈珊一转头,正看到路行舟。
&esp;&esp;他满目光彩,却是看到棠意之后笑得欢喜。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