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军的叛乱虽被涵婓以血核共生阵强行镇压,但整座天穹城早已伤痕累累。弥漫的血腥气混合着幽冥腐脉的腥甜,凝成一种令人窒息的铁锈味。护城大阵虽因涵婓的血饲而重燃,光芒却黯淡如风中之烛,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城中残存修士的心跳。
涵婓伫立在血灵宫残破的露台上,半边身躯在护城大阵幽红的符文辉映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结晶质感。每一次呼吸,肺腑间都似有冰棱刮擦。玄甲军的哗变被强行压服,代价是血核共生阵的锁链更深地勒进他的命元,也勒进了那些被迫归顺的玄甲军士神魂深处。这不是统帅的权柄,这是饮鸩止渴的枷锁。他俯视着脚下混乱的城市,残存的修士如同受惊的蚁群,在幽冥腐脉侵蚀出的墨绿色地裂间仓惶奔走,试图扑灭那些从裂隙中喷涌而出、正贪婪啃噬着一切蕴含灵力之物的蚀骨磷火。
“将军,西区戍卫塔…灵力炉心被腐脉彻底污染,守塔修士…全数化为花泥了!”一名满身血污的血灵近卫踉跄扑至阶下,声音嘶哑绝望。
涵婓下颌绷紧,尚未及开口,脚下大地陡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痉挛!这震动并非来自幽冥腐脉的侵蚀,而是源于更深、更古、更蛮荒的所在,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在噩梦中翻身。露台边缘本就摇摇欲坠的巨石轰然崩裂,坠落深渊。
“轰——!”
一声沉闷到足以碾碎灵魂的巨响,从城市的最中心——那片供奉着天灵界碑的神圣广场方向,猛然炸开!
涵婓瞳孔骤缩,身形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疾射而去。
天灵界碑,这座由整块星辰核心雕琢而成、承载着天穹城乃至整个血灵域历史与传承的巨碑,此刻正经历着末日般的崩塌。粗如巨蟒的裂痕在碑体上疯狂蔓延,每一次新的崩裂,都伴随着刺耳的、仿佛星辰哀嚎的尖啸。界碑基座下,被幽冥腐脉染成墨绿的地面如同沸水般翻滚,无数碎石被无形的力量抛向高空,又被界碑崩解逸散出的磅礴能量绞成齑粉。
一道凝练如液态白银的光流,从界碑最深的一道裂痕中缓缓涌出。
那光流纯净得令人心悸,与周遭弥漫的幽冥腐气形成绝对的对立。它并不炽烈,反而带着一种宇宙深寒的静谧,所过之处,空气中飘荡的幽冥蚀骨磷火如同遇到天敌,瞬间湮灭,连滋滋声都来不及出。被腐脉污染的地面,墨绿色污秽竟如活物般惊恐退缩,留下一道道被强行“净化”的焦黑痕迹,仿佛大地被烫伤的烙印。
“星髓!”远处有年迈修士失声惊呼,声音因极致的震惊而扭曲,“传说中…星辰陨灭时才能凝聚一滴的…创生之血!”
这声惊呼点燃了广场上绝望人群的贪婪。几个被幽冥腐脉逼至绝境的修士,眼中骤然爆出疯狂的求生之光。他们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道缓缓流淌的星髓光流,枯槁的手掌伸向那似乎能净化一切污秽的银光。
“别碰!”涵婓的厉喝撕破混乱。
太迟了。
最先触及星髓的修士,脸上狂喜瞬间凝固。那纯净的银光并未带来救赎,反而如同拥有生命的亿万冰针,顺着他的指尖、毛孔、经络,以一种越理解的度疯狂侵入!他甚至来不及出一声完整的惨叫,整个身体就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由内而外爆出刺目的银芒。下一秒,血肉之躯无声崩解,化作一片细碎的、闪烁着星辉的尘埃,簌簌飘落。
不是净化,是湮灭!是将血肉凡胎强行“同化”为星辰尘埃的终极分解!
这恐怖的景象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心头侥幸的火焰。人群惊恐后退,那流淌的星髓光流周围,瞬间清空,只留下一地星辉般的尘埃,诉说着无声的死亡。
然而,死亡的威胁远不止于此。界碑的崩塌正在加,巨大的碑体碎块裹挟着毁灭性的能量风暴砸向四周。一道扭曲的、边缘闪烁着银芒的空间裂隙在崩裂的界碑核心处若隐若现,如同巨兽贪婪的口器,散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吸力。几个靠得过近的修士连惊呼都未曾出,就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投向裂隙,身体在半空中扭曲、拉长,最终化为几道细微的流光没入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稳住法阵!挡住落石!”涵婓的声音在混乱的风暴中炸响。残余的血灵卫队勉强结阵,撑起稀薄的光幕,阻挡着崩落的巨石,却无法阻止那空间裂隙的扩张。
就在这时,涵婓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胸膛,直抵深处那颗与帝兽共生、此刻正因过度透支而变得极不稳定的血核!
嗡——
一种前所未有的共鸣,在他与那道流淌的星髓光流之间产生。这共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来自生命本源的震颤。他体内那颗饱经摧残、被血核共生阵和帝兽契约双重束缚的血核,竟像是找到了某种失落已久的同源之物,出了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
这悸动穿透了肉身的剧痛,穿透了精神的重压,如同一道来自宇宙深处的冰冷电流,瞬间击中了涵婓的意识。无数光怪陆离、破碎扭曲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流,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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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不,是“感知”到了!
无垠的黑暗虚空,冰冷而死寂。一艘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舰,其轮廓越了星辰的概念,舰体由某种流动的星辉金属构成,表面铭刻着繁复到令人晕眩的几何光纹,如同活着的星河图卷。它并非航行,而是沉默地漂浮着,像一座被遗弃的远古神只之城。巨舰内部,无数蜂巢般的结构单元散着柔和的、生命的光晕——那是休眠舱,难以计数的生命在其中沉眠,等待着抵达彼岸的黎明。
然而,这艘承载着希望与生命的方舟,却被一种粘稠如实质的、蠕动着的黑暗所包裹、侵蚀!这黑暗,涵婓熟悉得刻骨铭心——幽冥!但与天穹城遭遇的幽冥腐气不同,这黑暗更加深邃、更加古老、更加绝望!它如同拥有生命的宇宙肿瘤,无数的触须深深刺入巨舰的星辉装甲,贪婪地吮吸着其内部的生命能量。巨舰的防护光纹疯狂闪烁、明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大片装甲被腐蚀、剥落,露出下方黯淡无光的结构,以及……那些被黑暗触须刺穿、吸干、化为枯骨的休眠舱残骸!
绝望的悲鸣并非来自听觉,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层面,那是亿万生命在无声湮灭前的最后哀恸!
一幅更加惊悚的画面闪过:在巨舰核心深处,一个光芒万丈的能量枢纽前,伫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身着与巨舰风格一致的星纹战甲,本该是守护者,却缓缓抬起了一只手。他的掌心,一团纯粹的幽冥黑暗在凝聚、跳跃!紧接着,那只手猛地按向了枢纽的核心!防护光纹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粉碎!刺目的光芒爆,伴随着巨舰内部结构连环殉爆的恐怖景象,以及一个冰冷而扭曲的意识碎片,如同诅咒般冲击着涵婓:
“…文明…终焉…归宿…”
“呃啊——!”涵婓猛地抱住头颅,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嘶吼。那些来自远古方舟的毁灭画面带来的冲击,远过任何肉体的创伤,那是文明倾覆时亿万灵魂的绝望共鸣,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更可怕的是,体内那颗悸动的血核,在共鸣达到顶峰时,竟贪婪地主动吸取了一丝从界碑裂隙中逸散过来的星髓气息!
这一丝气息如同点燃了引信。
他原本就因为镇压玄甲军和血饲大阵而濒临极限的身体,此刻半边躯干的结晶化度骤然暴增!冰冷的、棱角分明的血色晶体,如同贪婪的藤蔓,瞬间从肩胛蔓延至整个左臂,甚至开始向心脏所在的胸膛区域侵蚀!晶体内部,血管、骨骼的轮廓被清晰地凝固、封存,带来一种身体被永久剥夺的极致恐怖。更深处,与帝兽契约相连的血核,在星髓气息的刺激下,出狂躁而不稳定的能量脉冲,每一次跳动都如同重锤敲击着涵婓濒临崩溃的神经。
“将军!”近卫的惊呼带着哭腔。
剧痛几乎撕裂涵婓的意志,但一个冰冷的事实却在那毁灭记忆的冲击下变得无比清晰:这道毁灭了远古方舟的幽冥黑暗,与此刻侵蚀天穹城的腐脉,同源!而这座天灵界碑,这流淌出的星髓……它们正是那艘方舟的残骸!
天穹城,就建立在文明的坟场之上!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身体的结晶化更加刺骨。他强忍着非人的痛苦,布满血丝的右眼死死盯住那不断扩大的空间裂隙。必须阻止它!这裂隙不仅是界碑崩塌的伤口,更像一个致命的坐标信标,天知道会引来什么!它本身散出的吞噬性力场,就足以将整个广场乃至周边区域彻底抹去!
“给我…停下!”涵婓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孤狼。他猛地抬起那只尚未完全结晶化的右手,五指张开,不顾一切地再次强行引动血核共生阵的力量!
嗡!
比之前镇压玄甲军时更加黯淡、更加不稳的血色锁链虚影,艰难地在他掌心凝聚。然而,这一次的目标并非叛乱者,而是那道流淌的星髓光流和其后疯狂扩张的空间裂隙!
这无异于螳臂当车!星髓蕴含的是星辰寂灭、创生与毁灭交织的伟力,空间裂隙更是宇宙法则的伤口!以他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去触碰,结局只会比那几个化为星尘的修士更惨!
就在血色锁链即将触碰到星髓的刹那,异变陡生!
涵婓体内那颗躁动不安、正疯狂吸收星髓气息的血核,似乎在本能地抗拒着与星髓的毁灭性碰撞。在求生意志与血核本能的驱使下,一种源自镇压玄甲军时、对血核共生阵更深层、更精微的操控感,如同闪电般划过涵婓的脑海!
千钧一之际,涵婓强行扭转了血核能量的输出!掌心凝聚的血色锁链骤然溃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极其稀薄、几乎透明的血色光膜!这光膜并非向外攻击,而是紧贴着他的手掌皮肤,薄如蝉翼,却隐隐流动着无数极其细微、如同生命脉络般的能量回路——这是他在绝境中,对“血核共生”法则一次无意识的、粗糙到极致的反向运用!不再是强制性的锁链束缚,而是试图在自身与外界毁灭性能量之间,建立一层脆弱的“共生”缓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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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层薄得随时会破碎的血色光膜,代替了他的手掌,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到了那道冰冷的星髓光流边缘。
没有预想中的湮灭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