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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记忆囚笼（第1页）

帝君兽的咆哮撕裂了黎明。

那并非寻常的愤怒嘶吼，而是裹挟着无尽悲恸与疯狂的哀鸣，仿佛来自亘古深渊的灵魂被投入了永劫的熔炉。声浪以统帅大帐为中心，肉眼可见的猩红波纹轰然炸开，摧枯拉朽般横扫营地。坚固的玄铁拒马如同朽木般扭曲断裂，轮值的血刃卫精锐如遭重锤猛击，口喷鲜血倒飞而出，沉重的玄甲在波纹掠过时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竟片片龟裂！地面如同被无形巨犁狠狠翻过，坚硬的冻土寸寸翻卷、碎裂，烟尘裹挟着血腥气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涵婓的身影在烟尘中显现。她刚从一场针对赤瞳派系渗透的清洗会议中抽身，眼底还残留着铁血未褪的寒意与疲惫。巨响传来时，她几乎是本能地化作一道血色残影，撞破厚重的营帐冲了出来。眼前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营地中央，帝君兽庞大的身躯正剧烈地抽搐、翻滚。它原本流淌着熔金般光泽的暗金色鳞甲，此刻竟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灰败，如同瞬间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侵蚀。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曾燃烧着焚世烈焰的巨瞳——左瞳，那只融合了守界人图腾、蕴藏着莫测伟力的兽瞳，此刻竟被一片混沌的、不断旋转的幽蓝色漩涡彻底吞噬！漩涡深处，无数细碎的、带着金属寒芒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游走、明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帝君兽更加痛苦的痉挛和灵魂被撕裂般的哀嚎。而它那只属于自身的右瞳，却因极致的痛苦和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惊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赤金色的竖瞳里，倒映出涵婓惊怒交加的脸庞。

“吼——！！”

又是一声震彻灵魂的咆哮。帝君兽猛地人立而起，覆盖着坚硬鳞片的巨大兽爪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颅，仿佛要将那侵入它灵魂的异物抠挖出来！每一次爪击落下，都带起大蓬暗金色的鳞片和滚烫的兽血，溅落在翻卷的冻土上，出滋滋的灼烧声，腾起带着焦糊味的白烟。它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扭曲，每一次翻滚都如同小山倾覆，大地在它的挣扎下呻吟、颤抖。

“统帅小心！”副将石虎目眦欲裂，不顾自身伤势，挥舞着半截断裂的长刀，率领还能站起的血刃卫结成防御阵型，死死挡在涵婓身前。但他们的阻挡在狂的帝君兽面前脆弱如纸。仅仅是被那翻滚掀起的狂暴气浪擦中，数名血刃卫便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骨裂之声清晰可闻。

涵婓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死死盯着帝君兽左眼中那旋转的幽蓝漩涡。那漩涡的运转轨迹…那闪烁符文的细微结构…看似繁复混乱，但其中却隐隐透出一种她绝不会认错的、属于万剑阁核心传承的剑意烙印！冰冷、锋锐、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和推演天机的缜密。梵天教轮回咒？这根本就是披着梵天教外皮的万剑阁杀招！他们竟敢将如此阴毒的手段用在帝君兽身上！目标是谁？是她这个刚刚清洗了他们暗桩的新统帅，还是帝君兽本身？或者说…是他们共同守护的某个禁忌？

“结‘血锁连城’阵！困住它！目标是限制，不是杀伤！”涵婓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寒铁，穿透混乱的战场，清晰传入每一个还能行动的血刃卫耳中。同时，她身形如电，不退反进，迎着帝君兽翻滚掀起的狂暴罡风，向着那双被诅咒侵蚀的巨瞳疾冲而去！

就在涵婓指尖凝聚的血色符文即将触及那幽蓝漩涡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恐怖吸力，猛地从帝君兽的左眼漩涡中爆！涵婓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整个灵魂都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狠狠拖拽！她凝聚的血符瞬间溃散。并非她的力量不足，而是那吸力针对的根本不是肉身，而是更深层、更本质的东西——意识、感知、甚至是一缕本源的魂念！

眼前光影疯狂扭曲、拉长、破碎。如同坠入一条由无数破碎镜面组成的时空隧道。尖锐的耳鸣和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同时袭来。当一切骤然停止，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时，涵婓现自己并未倒下，而是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景。

她“看”到的，并非通过自己的眼睛。

她正“经历”着的，是帝君兽被诅咒强行拖入的、属于它血脉深处最痛彻心扉的记忆囚笼！

视角极其怪异，低矮而晃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着某种庄严殿堂特有的古老熏香气息。视线所及，是冰冷光滑、雕刻着繁复星辰纹路的黑色地砖。地面上，倒映着摇曳的、带着血色光晕的烛火。

她“抬起了头”。

视野骤然开阔。一座宏伟得难以想象的殿堂矗立在眼前。高耸的穹顶仿佛接引着真实的星空，无数星辰在其中缓缓流转，投下冰冷而神秘的光辉。支撑穹顶的巨柱，非金非石，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流淌了万古的血浆，柱身上同样镌刻着难以理解的古老符文，散着浩瀚而悲悯的气息。这里是血灵圣殿，血灵宫最核心的禁地，传说中圣主统御诸天、聆听万界之音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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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向前移动。

大殿尽头，一座由整块赤红如血的巨大晶石雕琢而成的王座巍然矗立。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人影。

仅仅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却让涵婓的意识剧烈震颤，仿佛直面了宇宙洪荒本身！那是一种越了力量层级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威压与亲近。温暖、浩瀚、如同包容万物的母体。血灵圣主！

圣主的身影笼罩在一层柔和而朦胧的血色光晕之中，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感受到那光晕中透出的无上威严与一种…深沉的疲惫。祂似乎正在闭目调息，光晕随着祂悠长的呼吸微微起伏，每一次起伏，都仿佛牵动着整个大殿、乃至整个世界的脉搏。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王座侧后方。

那是一个穿着玄甲军高阶将领制式盔甲的人。盔甲打磨得光可鉴人，暗沉的玄色表面流淌着内敛的灵光，肩甲上镶嵌着象征极高权柄的猩红晶石。他（或她）的脚步轻盈得如同鬼魅，没有出丝毫声响，仿佛与大殿的阴影融为一体。他的右手，低垂在身侧，握着一柄匕。

那匕的样式极其古朴，通体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精华。刃身并非笔直，而是带着一种诡异而优美的弧度，刃尖处一点寒芒凝而不散，仅仅是目光掠过，涵婓的意识就感到一阵被刺穿的锐痛！更诡异的是匕的握柄，似乎由某种生物的指骨缠绕锻造而成，散着阴寒死寂的气息。血灵精金！万载幽冥寒铁！还有…某种强大存在的本源指骨！涵婓瞬间认出了这柄凶刃的材质，心胆俱寒——这是专门为了弑神、破灭不朽而锻造的禁忌之物！

玄甲将领在王座旁停下。他微微侧过头，似乎看了一眼端坐的圣主，又似乎在确认什么。那一刻，涵婓透过帝君兽的视角，清晰地看到了将领头盔下那双眼睛。

冰冷。

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只有绝对的、执行命令的漠然。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被激活了核心指令。

然后，他动了。

动作快得越了思维，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终于露出了致命的獠牙！

那柄凝聚了弑神之力的暗红匕，被他以一种最简洁、最迅捷、最狠辣的角度，朝着王座之上那毫无防备的圣主后心，狠狠刺下！

“不——！！！”

涵婓的灵魂深处，帝君兽那被诅咒压抑的、源自血脉的绝望与暴怒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她想嘶吼，想阻止，想扑上去撕碎那个背叛者！但在这记忆囚笼中，她（或者说帝君兽）只是一个卑微的、被固定了视角的旁观者，一个被锁在无尽痛苦循环中的囚徒！

噗嗤！

匕刺入血肉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得如同惊雷炸响！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粘稠感，仿佛刺穿的并非血肉，而是某种坚韧不朽的神性屏障。

圣主周身那层柔和的血色光晕猛地一滞，随即剧烈地波动、黯淡！王座上那个模糊的身影，在匕刺入的瞬间，似乎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没有惊天动地的反抗，没有毁天灭地的爆。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愕与…深入骨髓的悲凉，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记忆空间，也狠狠撞击在涵婓和帝君兽的意识深处。

涵婓清晰地“感受”到，在匕刺入的刹那，圣主仿佛终于察觉了什么，想要回头。视角（帝君兽的视角）努力地向上抬起，试图看清那背叛者的面容，看清圣主最后的眼神…但视野的边缘，只来得及捕捉到圣主微微侧转时，光晕下那瞬间收缩的瞳孔，以及瞳孔深处映出的一抹冰冷的玄甲反光…

轰！

世界骤然崩碎！如同被打碎的琉璃。

那惊愕的瞳孔，那冰冷的玄甲反光，那匕刺入的粘稠声响，那弥漫的悲凉…所有的一切瞬间被拉长、扭曲、然后轰然湮灭，化作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