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铸就的校场矗立在边境线的风口上,呜咽的风卷着铁锈与血腥味,刮过每一张紧绷的面孔。第三纵队的士卒们如同沉默的礁石,黑压压列成方阵,甲胄在惨淡的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他们的目光并非投向新上任的统帅涵婓,而是死死聚焦在他身后——那里,十名被漆黑重甲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武士,如同十尊从地狱熔炉里捞出来的煞神,无声矗立。他们背负的兵器,并非寻常刀剑,而是形状狰狞、仿佛活物般微微搏动的巨大血刃。刃脊上,暗红色的脉络时隐时现,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这便是血刃卫,血灵宫最核心也最桀骜的力量,此刻被赤瞳“慷慨”地拨到了涵婓麾下。
“代理统帅涵婓大人到!第三纵队,参见!”传令官嘶哑的声音在风中破碎。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风卷战旗的猎猎声响。队列纹丝不动,数千双眼睛里的审视与质疑,沉甸甸地压过来,远比北境的寒风更刺骨。涵婓一身玄色统帅轻甲,肩头蹲踞着缩小了体型的帝君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十股如同实质的凶煞之气,像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脊椎,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贪婪。
“第三纵队,”涵婓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自今日起,由本帅节制。军令如山,违者……”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到令人心胆俱裂的轰鸣,毫无征兆地从涵婓身后炸开!那不是金属的震颤,更像是某种洪荒巨兽从沉眠中被惊醒,出的第一声饱含暴戾的咆哮。十柄血刃同时剧烈震动,暗红色的刃身骤然爆出刺目的血光!
“不好!血刃噬主!”队伍前列,一名百夫长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十名血刃卫猛地抬起头盔下的阴影,十双眼睛在头盔的缝隙里亮起,那不是人类应有的眼神,而是纯粹兽性的、燃烧着毁灭欲望的血色光点!他们不再是士兵,更像是被手中凶兵彻底操控的傀儡!十道撕裂空气的血色刀罡,如同十条狂暴的嗜血毒龙,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压,从四面八方朝着涵婓当头噬下!刀罡未至,那纯粹由杀意凝成的风暴已先一步降临,校场坚硬的地面寸寸龟裂,离得稍近的普通士卒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阵型瞬间大乱!
“保护统帅!”几名忠心将领目眦欲裂,拔刀欲冲,但那股源自血刃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泥沼,将他们死死钉在原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血光将涵婓渺小的身影彻底吞没。
就在血色刀罡即将及体的刹那,涵婓肩头的帝君兽出一声尖锐而威严的嘶鸣!它小小的身体猛地膨胀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暗金色光晕,并非防御,而是带着一股源自血脉的、更高层次的威严,狠狠撞向那十股暴戾的凶煞之气!
轰隆!
无形的气浪在涵婓身周炸开,空间都仿佛扭曲了一瞬。帝君兽的光晕如礁石般挡住了血煞风暴的第一波冲击,但代价巨大。小家伙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浑身金红色的毛瞬间黯淡,小小的身体晃了晃,被震得从涵婓肩头跌落,被涵婓眼疾手快地一把抄入怀中。
“吼——!”帝君兽的短暂干预,如同在滚油里泼入冷水,非但未能平息血刃的凶性,反而彻底激怒了这十柄沉睡的凶兵!它们感受到了挑衅!血刃卫眼中血芒暴涨,喉咙里出非人的咆哮,十道刀罡再次凝聚,这一次,血光更加粘稠,如同沸腾的血浆,带着更加刺鼻的腥气和一种要吞噬万物的贪婪,度更快、威势更猛地再次斩落!空气被切割出鬼哭般的尖啸,整个校场仿佛化作了修罗血狱!
千钧一!涵婓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封般的冷静和决绝。他抱着萎靡的帝君兽,身体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竟是不退反进!
“滚开!”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涵婓左臂的统帅轻甲瞬间被一股沛然巨力撑爆,破碎的金属碎片四射飞溅。暴露出来的,不再是人类的手臂——整条左臂膨胀变形,覆盖上层层叠叠、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暗金色鳞甲,五指化为狰狞锋锐的利爪!一股古老、蛮荒、带着无尽杀伐之气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
兽化左爪毫无花哨地向前一爪挥出!
刺啦——!
五道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爪芒,撕裂空间,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悍然迎向那十道沸腾的血色刀罡!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连环炸开!暗金与血红两种狂暴至极的能量在半空中疯狂对撞、撕扯、湮灭!狂暴的气浪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校场边缘的拒马、兵器架被瞬间撕碎成齑粉!地面被犁开一道道深达数尺的恐怖沟壑!靠得近的士卒,哪怕有修为在身,也被这恐怖的冲击波震得气血翻腾,连连倒退,不少人直接跌坐在地,满脸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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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散尽。十名血刃卫保持着劈斩的姿势僵在原地,他们手中的血刃兀自嗡鸣震颤,刃身上的血光却黯淡了不少,仿佛被刚才那一爪之威震慑。然而,那股择人而噬的凶戾之气并未消散,反而如同受伤的野兽,变得更加阴冷和危险,十双血瞳死死锁定了涵婓,尤其是他那只散着恐怖气息的兽化左爪,充满了忌惮与更加炽烈的……吞噬欲望!
短暂的僵持。涵婓剧烈喘息着,强行催动兽爪的力量对抗十柄凶兵的反噬,对他自身的负荷极大。他能感觉到左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但他依旧挺立如枪,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那十名血刃卫,声音冰冷刺骨:“凶兵噬主,罪无可赦。既认不清主人,那便……换一个主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涵婓动了!他没有去攻击血刃卫,而是将右手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左胸心口!
噗嗤!
指尖穿透皮肉,直抵心脏!一股滚烫的、蕴含着磅礴生命精元与统帅权威意志的赤金色心血,被他硬生生剜出!那心血离体的刹那,涵婓的脸色骤然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如同淬火的星辰,亮得惊人!
“以吾心血,祭汝凶魂!镇!”
涵婓一声厉喝,那团赤金色的心血被他猛地甩出,并非攻向血刃卫,而是凌空悬浮在十柄血刃的上方!心血如同拥有生命的小太阳,散出庄严、肃穆、不容抗拒的统帅意志,更带着涵婓以生命精元为引的绝对命令!
嗡——!
十柄血刃再次出震耳欲聋的嗡鸣!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凶戾,而是充满了剧烈的挣扎和抗拒!它们贪婪地渴望着那团蕴含强大力量的心血,但统帅心血中蕴含的镇压意志,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烫着它们凶戾的本源!血刃卫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们握刀的双手青筋暴突,指节捏得白,出痛苦的嘶吼,仿佛在与体内凶兵的意志进行着殊死的搏斗。血刃剧烈地挣扎着,想要挣脱主人的掌控,扑向那团心血,又本能地畏惧着那心血中蕴含的、足以将它们彻底抹除的意志烙印!
暗红的血光与赤金的心血之光在空中激烈地对抗、交织,形成一片诡异而危险的混沌区域,能量乱流疯狂肆虐。整个校场鸦雀无声,所有士卒,包括那些百夫长、千夫长,全都屏住了呼吸,震撼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统帅剜心取血,镇压凶兵!这等狠绝与魄力,闻所未闻!
“吼!”最先承受不住的是离心血最近的一名血刃卫。他手中的血刃出一声不甘的悲鸣,刃身上狂暴的血光如同潮水般褪去。那名血刃卫眼中的血色迅消退,露出极度疲惫和一丝茫然的瞳孔,身体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息,手中血刃低垂,出顺从的嗡鸣。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如同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血刃的反噬之力在统帅心血的绝对意志镇压下,节节败退!
最终,只剩下为那名最高大的血刃卫,也是凶煞之气最重的一柄血刃还在疯狂抵抗!它刃身上的血光如同回光返照般暴涨,几乎要将赤金心血的光芒压下去。那名血刃卫仰天出野兽般的咆哮,七窍中都渗出了黑色的血丝!
涵婓眼神一厉,强忍着心口剜心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猛地向前一步,兽化的左爪高高举起,五指间暗金色的毁灭能量疯狂凝聚,对准了那柄最后的凶兵!一股更加恐怖、仿佛能撕碎灵魂的威压弥漫开来。
“臣服,或者……湮灭!”涵婓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最后通牒。
那柄疯狂挣扎的血刃猛地一滞。在兽爪毁灭之威和统帅心血双重压迫下,刃身上暴戾的血光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终于不甘心地彻底黯淡下去,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呜咽般的嗡鸣。那名血刃卫眼中的血色潮水般退去,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轰然跪倒在地,双手捧着那柄终于安静下来的血刃,深深低下了头颅。
嗡……
十柄血刃同时出了低沉而统一的嗡鸣,不再是凶戾,而是一种带着敬畏的臣服。它们刃脊上搏动的暗红脉络,此刻染上了一层淡淡的、与涵婓心血同源的赤金之色,隐隐与涵婓心口仍在渗血的伤口产生着微弱的共鸣。十名血刃卫挣扎着站起,拖着疲惫的身体,默默走到涵婓身后,重新列队,头颅低垂,姿态恭谨。那股曾经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已被强行压制、驯服,化作一种内敛而沉重的威慑力,拱卫着它们新的主人。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校场。只有风卷残旗的声音,以及数千名士卒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他们看向校场中央那个脸色苍白如纸、胸口染满鲜血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质疑、轻视、冷漠,统统被一种混杂着惊骇、敬畏乃至恐惧的情绪所取代。剜心血,镇凶兵!这是何等的狠绝与力量!他不仅活了下来,更是以最霸道、最血腥的方式,将血灵宫最桀骜的凶兵踩在了脚下,刻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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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人!”先前那名失声惊呼的百夫长终于反应过来,声音颤抖着,带着无比的敬畏,单膝跪地,“第三纵队百夫长赵莽,参见统帅!”
如同点燃了引线,哗啦——!如同风吹麦浪,校场上数千名第三纵队的士卒,无论心中作何感想,此刻全都齐刷刷地单膝跪倒,甲叶碰撞声汇成一片铿锵的金属潮音。
“参见统帅——!”山呼海啸般的吼声冲天而起,震散了天边的流云,带着一种被彻底慑服的战栗。
涵婓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口的剧痛。他目光扫过黑压压跪伏一片的军阵,最后落在自己兽化左臂上那狰狞的鳞甲和利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心血的付出和凶兵的臣服,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联系,在自身与那十柄血刃之间建立起来。它们如同十头暂时蛰伏的凶兽,虽被驯服,但那份凶性只是被压制,随时可能反噬。同时,一股冰冷而滑腻的诡异力量,顺着那心血的联系,正试图悄然渗透进他的体内,那是血刃深处残留的、属于赤瞳的某种印记,带着阴冷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