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血鹰的尖唳撕裂了诅咒荒原铅灰色的天幕。那畜生收拢如浸血残阳般的双翼,重重落在涵婓伸出的玄铁护臂上,铁爪深陷,左足系着的一枚小小银铃出细碎清响,在死寂的军阵前显得格外诡异。鹰眼中赤红光芒吞吐不定,喙间吐出一卷缠着黑丝的密令卷轴。
副将雷烬眉头拧紧:“又是宫主密令?白羽大人昨日才冰封裂缝……”
涵婓不语,指尖拂过卷轴边缘,一股阴冷粘腻的触感蛇一般缠绕上来。展开,熟悉的血灵宫主朱砂印赫然在目,字迹却透着一股僵硬的死气:“命第三纵队即刻深入地脉裂缝,肃清幽冥残秽,不得延误——违令者,抽魂炼魄。”末尾的印记边缘,几不可查地蜿蜒着几道墨绿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
“是幽冥篡改的陷阱!”雷烬低吼,手按上腰间血刃刀柄,“青冥那杂碎!”
“知道又如何?”涵婓的声音听不出波澜,目光扫过身后沉默的血灵军士。玄甲旧部残留的将领眼神闪烁,死士营的血刃卫则如雕塑般伫立,面具下只余冰冷的呼吸。赤瞳血鹰的密令,即是最高意志的延伸,违逆便是叛军。天机阁的赌约悬在头顶,无数双眼睛正等着她这个新任统帅一步踏错,尸骨无存。“全军听令,”她将卷轴投入身旁跳动的篝火,幽绿火焰腾起,瞬间将其吞噬,“目标,地脉裂缝。死守三日。”
命令如山。第三纵队沉默地开拔,沉重的玄铁战靴踏碎荒原上风化的枯骨,扬起惨白的尘烟。目标并非昨日白羽一剑冰封的、位于荒原边缘的主裂缝,而是密令中指定的、更靠近血灵宫方向的“第七裂隙”——一个地图上几乎被遗忘的小小标记点。
越靠近,空气越粘稠凝滞。并非瘴气,而是某种沉重的“死”意,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淤泥。枯死的黑草倒伏在地,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油彩般的暗红物质。前方,大地被一道狰狞的伤口撕裂。第七裂隙到了。
它比预想中更巨大、更狰狞。裂谷边缘犬牙交错,如同巨兽腐烂的牙龈,裸露的岩壁并非寻常的灰黑或赭黄,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浸透了淤血的暗紫色。更深处,只有翻滚涌动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气味,混杂着铁锈和某种古老腐败的气息,从深渊中阵阵涌出。
“布阵!”雷烬的吼声在死寂的裂谷边缘回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玄甲盾卫在前!血刃卫,刀出鞘!血核妖兽……”他声音猛地一顿。
身后兽栏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极度不安的低吼和刨地声。那些被血灵秘法培育、悍不畏死的战争巨兽,此刻却蜷缩着庞大的身躯,厚实的皮毛下肌肉剧烈颤抖,赤红的兽瞳死死盯着深渊,充满了原始的、刻骨的恐惧。它们颈项间镶嵌的血核,光芒急促地明灭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吼——!”一声压抑痛苦的咆哮自身边传来。涵婓猛地转头。
帝君兽庞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覆盖着暗金鳞片的粗壮左臂(那在焚火破牢后永久化为兽爪的肢体)正不受控制地痉挛。鳞片缝隙间,丝丝缕缕灼热的金红雾气蒸腾而起,喉咙深处滚动着闷雷般的低吼。它那双熔金般的巨瞳,同样死死锁定着深渊,瞳孔深处除了暴戾,更有一丝罕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惊悸。它巨大的头颅转向涵婓,鼻翼翕张,似乎在确认什么。
就在这一瞬——
咚!
声音并不宏大,却沉重得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颅骨内炸响!整个裂谷边缘的碎石簌簌跳动。
咚!
又是一声。大地随之微微一颤。那并非来自脚下,而是源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处,像是某个沉睡万古的恐怖巨物,在厚重的棺椁中翻了个身,心脏开始了缓慢而有力的搏动。
咚!咚!咚!
心跳声稳定下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韵律,穿透厚重的岩层和翻滚的黑雾,清晰地撞击在每一个活物的神经上。空气似乎都在这搏动中扭曲、震颤。
“呃啊!”一名靠近裂谷边缘的玄甲盾卫突然闷哼一声,手中沉重的塔盾“哐当”坠地。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布满老茧、肌肉虬结的手掌,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干瘪、枯萎!皮肤失去光泽,迅爬上灰败的皱纹,如同被无形的时间之沙瞬间冲刷了数十年!不止是他,附近数名军士同时出惨叫,裸露在外的皮肤迅失去水分,肌肉萎缩,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血,摇摇欲坠。
“退!远离边缘!”涵婓厉喝,声音却在中途陡然变调。一股熟悉的、冰冷刺骨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在她心口炸开!那感觉,与被青冥种下的幽冥蛊毒作时一模一样,但此刻,这剧痛竟与那深渊中传来的心跳声——完美同步!
咚!心脏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绞痛让她眼前黑。
咚!血管中奔流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化作冰针穿刺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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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一股阴寒死寂的气息顺着蛊毒盘踞的心脉,疯狂蔓延!
“噗!”涵婓身体剧颤,猛地喷出一口暗沉近黑的淤血。血滴溅落在脚下暗紫色的岩块上,竟出轻微的“嗤嗤”声,腾起一丝墨绿烟气。她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捂住心口,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更骇人的是,在她苍白如纸的脖颈和额角皮肤下,几道墨绿色的、如同活物般的诡异纹路正随着心跳的搏动,时隐时现,妖异非常。
“统帅!”雷烬目眦欲裂,想冲过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吼——!”帝君兽的咆哮充满了狂暴的痛楚。它似乎感应到涵婓体内蛊毒的暴走,自身兽爪上暗金鳞片缝隙间,金红火焰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灼烧着地面,留下焦黑的痕迹。它巨大的头颅痛苦地摇晃,熔金双瞳死死盯着涵婓心口位置,又转向深渊,狂暴的杀意与某种更深沉的痛苦在眼中交织。
“别过来!”涵婓咬牙低吼,强行调动体内残存的灵力压制翻腾的蛊毒,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那些因靠近边缘而血肉枯萎的军士,扫过帝君兽失控的兽爪,最终钉死在翻滚着不祥黑雾的深渊,“这心跳…在共鸣…在抽取…”她喘息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剧痛中成型,“它在抽取靠近者的生机!与我体内的蛊毒…同源!”
深渊中的心跳如同无形的绞索,勒紧了整支队伍的咽喉。枯萎蔓延,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沉默的军阵中滋生。玄甲盾卫紧握塔盾的手指关节白,血刃卫的刀锋在鞘中出不安的低鸣,死士营的士兵,那些被磨灭情感、只知杀戮的机器,面具下的呼吸也沉重了几分。裂谷边缘,几具刚刚倒下的干枯躯体,无声地诉说着深渊的恐怖。
“血核妖兽…情况如何?”涵婓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声音沙哑地问。
负责兽栏的百夫长脸色惨白:“禀统帅,血核活性…被严重压制!光芒黯淡,妖兽极度萎靡,抗拒靠近裂谷,已有三头…血肉开始出现轻微枯萎迹象!”他指向兽栏深处,几头原本雄壮的巨兽此刻匍匐在地,粗重的喘息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身上虬结的肌肉似乎松弛萎缩了几分。
深渊的意志,正贪婪地吮吸着靠近者的生命本源。这第七裂隙,是幽冥族为他们精心挑选的葬身之地!
“雷烬!”涵婓眼神一厉,强撑着站起身,兽爪带来的剧痛与心口的绞痛交织,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带人,用血灵符箓在边缘布设‘逆生结界’!隔绝这心跳的抽取之力!范围…五十步!快!”
“是!”雷烬毫不迟疑,立刻点出数名精擅符法的血刃卫。猩红的符纸被迅祭出,蘸着特制的妖兽精血,在干裂的地面上刻画扭曲繁复的符文。每一笔落下,符纸都出微弱的红光,抵抗着空气中无形的吞噬之力。布符的卫兵手臂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灰暗枯槁,但他们咬着牙,动作更快了几分。
“吼!”帝君兽突然朝着深渊出一声更加暴怒的咆哮,兽爪猛地拍击地面!“轰!”金红真火炸开,碎石纷飞。它似乎被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激怒了,熔金瞳孔死死盯着深渊翻涌的黑雾,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杀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涵婓心头剧震。这心跳…难道不仅仅在抽取生机?她忍着剧痛,调动一丝微弱的神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搏动的源头。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