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看到那扇没有关紧的门,裴君灵终于放下心:“果然在这儿。”
&esp;&esp;她不再往前走,侧头唤道:“清规。”
&esp;&esp;“……嗯。”
&esp;&esp;“封在仪景眼睛里的那家伙,你该比我们熟悉。”
&esp;&esp;话锋一转,她问,“但你可知,它到底为何偏偏会缠上仪景?”
&esp;&esp;魔为何会缠上傅偏楼?
&esp;&esp;这个问题,白承修曾在《摘花礼道》中向他们解释过,谢征至今仍能一字不落地回想起来,低低答道:“秦知邻等人将业障填入界水时,凭借之器,便是他原本的器身。”
&esp;&esp;那半截夺天锁浸在界水源头,蔓延出千丝万缕,与全天下洗业入道的修士缠在一起,汇聚着他们的业障。
&esp;&esp;业障生魔,于是寻根溯源,找上了傅偏楼的灵神。
&esp;&esp;“不错。”裴君灵说,“可这只为其一。”
&esp;&esp;“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去过一趟融天炉方家。”宣明聆道,“由方且问牵桥搭线,我与方家家主彻夜相谈,弄清了些许细节。”
&esp;&esp;相传铸成夺天锁,需以南斗注生、北斗注死,聚阴阳生死,如此才堪夺天地造化。
&esp;&esp;故而柳长英自刎炉前,此为注死。
&esp;&esp;至于注生……则是那半妖活胎,在临近生产之际用秘法剖出,扔进火里,于炉中破壳。
&esp;&esp;后来夺天半成,秦知邻欲亡天道,集万千修士尘缘业障,汇来的第一缕,便是胎儿非生非死间,懵懂意识里携有的不甘怨念。
&esp;&esp;直到沈应看斩断夺天锁、被空净珠摄走魂魄,藏身胎果中用凡间香火温养多年,再借妇人之躯重新走了一遍轮回,傅偏楼才算真正诞生。
&esp;&esp;世间因果,最忌逆道而行。
&esp;&esp;本无处可去的滔滔夺天之业在他诞生的那一刻寻到由头,尽数记在了这名命数不祥的婴孩头顶,又循着那一缕怨念沉入界水,形成了魔。
&esp;&esp;它是傅偏楼与生俱来的半身,是他欠下的报偿。
&esp;&esp;它超脱六道之外,唯有傅偏楼能够压制,也唯有傅偏楼能够助长。
&esp;&esp;“……随着仪景修为愈高,魔能牵引的浊气便也愈多。”
&esp;&esp;说到此处,裴君灵嗓音都在发抖,“生来注定,仪景要将性命赔给它。所以越往后,他越难以与它对抗,这些年来,即便养心宫尽力而为,情况也在逐渐恶化。”
&esp;&esp;谢征听着,觉得字句都像在心尖凌迟,刀剑无影,见血不见刃。
&esp;&esp;他是很能忍耐的人,此刻却失去了忍耐的气力,勉强垂眸敛去神色,长睫仍兀自震颤,脸颊惨白。
&esp;&esp;裴君灵见状,再也讲不下去,难过地移开眼睛。
&esp;&esp;沉默蔓延,好半晌,谢征才抬眼问:“他在里边,做什么?”
&esp;&esp;一声又轻又哑,如同枯槁的残枝。
&esp;&esp;离得这般近,以修士的耳目清明,差点也未听清。
&esp;&esp;“傅仪景不愿被那东西占去身体,胡作非为。”蔚凤呆了会儿,艰难解释,“就铸了把锁,像是训诫之地那样……但凡临近失控,就把自己锁在里头。”
&esp;&esp;谢征闭了闭眼。
&esp;&esp;“我知道了。”他说,“我进去看看他。”
&esp;&esp;“清规,”裴君灵挡在他身前,并不赞同,“带你来此,是为安你的心。你该先将自己养好,心魔最忌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彼此静一静再说,好不好?”
&esp;&esp;她看过傅偏楼失控的样子,不敢想叫眼下的谢征瞧见会如何。
&esp;&esp;他受不起刺激了。
&esp;&esp;“这里让明光他们看顾着,仪景还有理智自己过来,想必不会有事的。”
&esp;&esp;说到后来,裴君灵几乎有些恳求,“你先随我回宫。好不好?”
&esp;&esp;“阿裴……多谢你。”
&esp;&esp;谢征眸色柔和一瞬,缓缓道,“叫你们这样忧心烦神,是清规的不是。”
&esp;&esp;“可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望向屋里,目露决然,“我有话要与他说清楚。”
&esp;&esp;“就容我这一回,不会更糟了,我保证。”
&esp;&esp;他问:“好不好?”
&esp;&esp;裴君灵与他对视片刻,败下阵来,让开了空隙。
&esp;&esp;“去吧。”她咬了咬嘴唇,“清规,我一向信你的。你总有办法。”
&esp;&esp;“你……你和仪景,都要好好的。”
&esp;&esp;“嗯。”朝对面微微一笑,谢征道,“过后,我有话与你们说。”
&esp;&esp;也是时候全盘托出了。
&esp;&esp;凡人在世,皆非孤屿,错漏总有他人来填。
&esp;&esp;和从前早已不同,他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无人问津的谢征,而是牵绊诸多的谢清规。
&esp;&esp;他想着,忽而有些释然。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