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蔚凤也终于绕出了群山,先他们一步抵达,和琼光、陈不追碰了面。
&esp;&esp;约定的地方,临近当年白龙身殒之地。
&esp;&esp;不同于别处的植被繁茂,灵药、毒物、天材地宝随处可见;那儿曾被龙息灼烧煎烤,许多日不曾熄灭,后又诞出毒瘴,泥土焦褐,寸草不生。
&esp;&esp;一眼望去,茫茫黄土,平坦荒芜,什么都藏不住。
&esp;&esp;而就在荒原正中,有着一道仿佛将其一刀劈作两半的狭长裂谷,深不见底。
&esp;&esp;蔚凤几人就等在那里。
&esp;&esp;但遥遥所见,除了他们,还有静默站于旁边的另一道身影。
&esp;&esp;蓝衣长衫,一举一动,贵重讲究。
&esp;&esp;长发高束,容貌说不上哪里出色,堪堪称得上周正,一双桃花眼却分外清肃。
&esp;&esp;瞧见来人,他的神情略略柔和,不过,也仅止步于此。
&esp;&esp;足可见得是位十分冷淡、且内敛的角色。
&esp;&esp;“应常六?”
&esp;&esp;傅偏楼眯了眯眼,“你还是来了。”
&esp;&esp;听到这个名字,应常六本人尚未有何反应,蔚凤先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esp;&esp;对这个面目全非的昔日好友,他始终心存膈应。
&esp;&esp;时间过得越久,他就越难在对方身上看出和他相识的那个“应常六”的影子。再多理由,也无法说服自己,对如今的这个人,警惕远远多于亲近。
&esp;&esp;相较而言,傅偏楼的态度就自然许多,简单寒暄道:
&esp;&esp;“秘境开时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不打算过来了。”
&esp;&esp;应常六低声道:“有事,耽搁了会儿。好在赶上了。”
&esp;&esp;也不问是何事,傅偏楼点点头,转而问:“闲话我也不多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esp;&esp;顿了顿,对面沉默片刻,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
&esp;&esp;摊平手心,竟是一枚……残缺的玉简。
&esp;&esp;傅偏楼一愣。
&esp;&esp;“这是……”他有些不可思议。
&esp;&esp;应常六望着那枚玉简,有些恍惚,唇边慢慢地、滞涩地露出一点笑意。
&esp;&esp;他抬起眼,静静地注视着傅偏楼,仿佛透过那副面貌看见了另一个人。
&esp;&esp;“三百年了,物归原主。”
&esp;&esp;傅偏楼却没有接过,应常六见状,眼底浮现一丝迷惘。
&esp;&esp;“我想了很久,”傅偏楼道,“还是没有想明白。”
&esp;&esp;“你不是应常六,不如说,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应常六,而是常家六子常玦。那么……口口声声说着三百年前,占据着别人身体,又仰慕着白承修的你。”
&esp;&esp;他朝前走了一步,深吸口气,眼眸沉沉:“站在我眼前的你……究竟是何许人?”
&esp;&esp;203逢春(六)风雪故人。
&esp;&esp;——他究竟是何许人?
&esp;&esp;应常六唇边笑意淡去,隔了良久,才启唇道:“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esp;&esp;“这是何意?”
&esp;&esp;“若我是何处飘来夺了舍的孤魂野鬼,大抵还能报出个名姓来。”
&esp;&esp;他拢手垂头,语气不疾不徐、不轻不重,“三魂七魄,聚而为人。我既无七魄,也无天魂地魂,仅一缕幽精游离于阳世,借常兄之躯勉强唤起意识罢了。”
&esp;&esp;“非是原先那人,也非常玦,故而,自称应常六。”
&esp;&esp;说着,他抬眼瞥向面沉如水的蔚凤,轻轻叹了口气。
&esp;&esp;“蔚道友,我不曾骗你。你所认识的,从一开始就是应常六,便也是‘我’。只不过,从前常玦的意识太强,占据上风,你才会觉得我性情大变。”
&esp;&esp;蔚凤咬着牙,眸光闪烁,仍旧不能接受。
&esp;&esp;谢征拍了拍他的肩,聊作宽慰,转而上前一步,淡淡道:“应道友有相助之意,自是好事,恕我等冒犯。不过,不知来历底细之人,难以轻信,也请通融。”
&esp;&esp;应常六低声:“我明白。来龙去脉,无不能奉告。你们有何疑问,直言即可。”
&esp;&esp;他的态度十分坦然,没有半分抵抗的意思。
&esp;&esp;谢征与傅偏楼相视一眼,前者沉吟片刻,率先说:“不知应道友是否记得,融天炉那晚,曾与我讲的那个故事。”
&esp;&esp;明涞仙境常氏六子常玦,为报血仇混迹道门,得到一名黑衣前辈的指点。
&esp;&esp;于是一夜之间,生生从天资浅薄、连筑基都难的弱小修士,摇身一变,成了能与蔚凤相提并论的才杰。
&esp;&esp;彼时应常六没有说清,他究竟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esp;&esp;而如今,谢征望着眼前冷肃清正的男人,终于稍微明白了些。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