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太和殿前殿,早已站满了文武百官。方才步辇抵达、苏烬下辇的全过程,他们虽未回头,却都听得一清二楚,也感受得明明白白。
那股若有似无的威压,顺着台阶漫下来,压得人胸口闷。
待苏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前殿里才响起一阵极轻的、如同蚊蚋振翅般的议论声。
“那……那便是苏公子?”户部侍郎是个新晋的官员,年纪尚轻,忍不住偏过头,对着身旁的吏部尚书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惊疑,“陛下龙体不适,怎会让他代劳早朝?这不合规矩啊。”
吏部尚书是个两鬓斑白的老臣,闻言眉头紧锁,往回廊方向瞥了一眼,才沉声道:“慎言!没瞧见方才那气势?连李虎都得俯帖耳,这苏公子……怕不是寻常人物。”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穿着五品官袍的御史便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几分不屑:“什么人物?依我看,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哄得陛下昏了头的宠臣罢了。”
“昨儿我在承乾宫当差的远房侄子偷偷传话,说……说这两位,昨夜竟是歇在一处的,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呢。”
“什么?!”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官员都变了脸色,惊得差点变了声,慌忙捂住嘴,眼神里却满是震惊。
“同、同寝?”工部尚书年纪最大,最是保守,此刻气得山羊胡都抖了起来,“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岂能行此断袖分桃之事?这苏公子……竟是男宠?”
“男宠代政,成何体统!”兵部尚书是武将出身,性子刚直,忍不住低斥一声,“我昭明百年基业,难道要毁在这等奸佞手里?”
“张大人慎言!”旁边一个年轻些的翰林学士连忙拉住他,急声道,“您这话要是被听去,怕是要惹祸!况且……这苏公子未必是您想的那样。”
“哦?刘学士倒说说,他能是哪样?”兵部尚书挑眉,语气不善。
那刘学士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前几日我去御书房送奏折,亲眼瞧见苏公子正在批阅公文。”
“那些都是摄政王林衔曦堆了三年未理的积案,他竟一页页翻看,批注得条理分明,连户部那几笔糊涂账都理得清清楚楚。”
他顿了顿,见众人都凝神听着,又道:“还有上月青州的灾民安置,原本户部卡着不肯拨款,是苏公子连夜拟了折子,直接动用了内库私银,才没让灾情扩大。”
“还有前几日查抄林党余孽的私库,清单明细做得滴水不漏,连哪箱珠宝是何时受贿的都标注得明明白白——这等手段,岂是只会媚上的宠妓能有的?”
这话一出,前殿里的议论声顿时小了许多。不少官员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显然是第一次听闻这些事。
“这么说来……此人倒是个狠角色?”户部侍郎喃喃道,“能在短短几日之内,把林衔曦留下的烂摊子理出眉目,还能让羽林卫对他俯帖耳……不简单,着实不简单。”
“可他毕竟是……是与陛下有私情啊。”工部尚书依旧梗着脖子,“自古红颜祸水,何况是这等……”
他话未说完,便被吏部尚书瞪了一眼:“眼下要紧的不是这个。陛下登基在即,林党余孽未清,边境又不太平,正是用人之际。”
“此人若真有才干,能替陛下稳住朝局,倒也未必是坏事。就怕……”
他没再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就怕此人挟天子以令诸侯,比林衔曦更难对付。
议论声再次低了下去,百官们各怀心思,目光时不时瞟向通往后殿的回廊,神色复杂。
而后殿偏室里,苏烬正斜倚在一张紫檀木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那是凌言昨日落在他袖袋里的,触手温润。
引路的内侍总管侍立在旁,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片刻,他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躬身问道:“公子,时辰快到了,前殿百官已候着了。按规矩,该传报了……您看,是传‘摄政王到’,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