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是想让他们下车小解吗?”
负刍没回答他的话,亲自上前为二人解开绳索,取出了嘴里的布条。
“无耻竖子!老夫受春申君之恩,一向对楚国颇有好感,哪知你堂堂楚国公子,竟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汝乃小人耳!”荀子一得了自由,马上拉着许朴后退两步,指着负刍痛骂道。
对方这么多人,远处又有豺狼嚎叫之声,跑?若无后援从天而降,他们是跑不掉的。
许朴俯身抹黑抓了一把碎石泥块,骂骂咧咧朝对方掷去。
负刍灵活侧身躲过,反而并不气恼,他上前恭敬拜道,
“冒犯二位并非熊犹本意,只是我王兄他性子执拗唉,君命难违,我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二位先生莫怪!”
说着,他虚弱地咳嗽了几声。
许朴瓮声瓮气道,
“我们两个老不死的,竟能让楚王如此大动干戈,真是三生有幸!不过,现在你怎么又良心发现,肯放我们走了?”
火把的光亮中,荀子看着“熊犹”脸上出现的哀切神情,心中突然划过一个不安的念头:
难道对方抓走他们,不是为了让许朴为楚国培养农家人才,而是想要杀掉他们?
他们若死了,世民怎么办?孩子才这么小,平日又最爱哭
这念头刚闪过,负刍就咳嗽着丢下一把匕首,一脸悲悯道,
“许掌门,我王兄本打算亲自去兰陵请您出山的,哪知一打听,才得知荀卿把您拐来了秦国,他气得痛骂荀卿吃里扒外出发前王兄下了诏令,命我只能带您一人回楚国原本,他是让我半路把荀卿推下山崖的,但熊犹心软,实在不忍下手,还请荀卿自行了断吧。”
“我呸!他楚王算个屁!”
许朴抢在荀子之前捡起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虚虚一比划道,
“要么我死,要么让荀况跟我一起走,你选一个吧!”
荀子一把拽住匕首的把柄,
“许朴,勿要胡闹!你若替我去死了,我岂有颜面再苟活于世?快把它放下!”
负刍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得意,继续悲戚地开口劝了起来。
昭益完全被眼前这情况搞懵了。
楚王根本就不知道此事,又哪会下什么让荀子去死的诏令?
但他又不敢当着两人的面公然询问负刍,只得压下惊疑,配合地上前劝了起来。
以许朴的执拗,哪是一时半会能劝得了的?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持。
昭益还是担心
秦国有人会追来,只得把负刍拉到一旁,小声劝他快些离开此地为妥。
他实在搞不懂,就算对方真想杀荀子,等走到楚国境内再行动不行吗,何必要如此迫不及待?
负刍看出对方的不解,扬唇笑了笑,并没有说出来,这当然是因为:他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想把这两人带离咸阳啊!
世人皆知,荀子与许朴是至交好友,所以他想在秦国逼死一个,再故意放另一个带着滔天恨意逃回去,把他“熊犹”和楚王的无耻阴谋告诉秦王。
荀子是秦国小太子的老师,而许朴是备受秦王重用的农家掌门,这两人不管哪一个出事了,以秦国睚眦必报的性子,都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到时,楚王要拿什么来平息秦国的怒火?靠楚军就够了吗?至少,他得把闯下这个大祸的熊犹推出来吧?
楚王注定一生无子,又将失去唯一的同母胞弟真是想想,就令人振奋啊!
昭益看着负刍惨白脸上的诡异笑容,心头生出阵阵寒意,此人的图谋他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萦绕的龙气,比公子犹身上更蓊郁的龙气,他才会选择屈服投靠的
可此人行事诡异狠辣,远比不上王上磊落,也远不如公子犹心善,自己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吗?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方向有隐约的马蹄声突兀响起,而且,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昭益吓得抛开杂念,一把扑上去抓着负刍大呼,
“公子,不好了,定是秦军追来了!”
负刍却一派怡然自得,连嘴角的笑意都没落下,
“你以为秦王吃饱了没事做,大晚上的派秦军来追我楚国使臣的车队?放心吧,秦国如今在跟赵国打仗,想来,不过是顺路凑巧碰见一支援军罢了。”
他对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十分满意,只要姬丹那边不出卖自己,秦国绝不会有人知道,他随行的马车里装着荀子和许朴。
然而下一瞬,秋风送来的一浪接一浪漫过层峦、若有似无的行军高呼声让他立刻改了主意,
“追抓…熊犹!”
“速度,救荀子!”
负刍咬牙切齿低吼了一声“姬丹你这小人”,就一把抓起昭益以极快的速度飞身跃上马车。
此刻,毫无半分羸弱之态的他大喝道,
“快!把他们带上,秦军追来了!”
话音一落,大喜过望的荀子二人,扭头就迈开腿脚大步往回跑。
有随从追上来想抓他们,被许朴挥舞着匕首捅翻在地嗷嗷直叫。
负刍命人上前把这蠢货随从一刀捅死,下令马上赶路,不必再去追那两个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