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间,他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凯尔希去了哪里?
博士四下寻找,热烈的气氛中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并不引人注目。
博士在不远处的一堆篝火边发现了凯尔希,她独坐着,原本应当围坐其旁的人们都聚集在稍远处,敬酒渐渐演变为拼酒。
而这温暖跃动的火光却倒成了热闹中的阑珊处。
他蹒跚走向凯尔希,一阵北风转入露天宴会场,篝火和人气将它焐热得恰到好处。
浅醉的博士顿感清明,步履轻快地走到凯尔希身边坐下。
一杯瘤奶酒递到眼前,杯子掩去凯尔希半张微醺的潮红面庞:“我以为你会早些过来。”
她向博士邀饮。
稍远处,另一只眼睛见博士稳稳坐下,终于安心地挪开——那属于一位同样悄然走出人群的与宴者,西蒙娜。
她旋即开始把目光投向罗德岛支援后勤人员围聚处,寻找起另一个牵挂的身影来,却没有发觉自己也同样被不远处的一道视线所注目。
清亮的和弦传入耳中,西蒙娜连带周边其他罗德岛干员和萨米人一起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而那双方才还落在西蒙娜身上的眼睛,则在与她短暂的眼神相交间,轻轻一眨,看往别处——艾尔启不知从哪里掏出把哥伦比亚产的木吉他,正拨弄琴弦试音。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这位来自古老王庭的独眼巨人身上,她指尖开始淌出时下哥伦比亚拓荒地流行的小调——有的罗德岛干员曾在收音机中听过,有的萨米人则与哥伦比亚探险队共同围坐篝火时听他们弹过——所有认得这段的人都跟着旋律用鼓掌打起节拍,提丰走到艾尔启身侧,用异邦的旋律唱起萨米猎人歌谣的词。
西蒙娜向艾尔启微笑,后者没有看向她,只以吉他声作答——乐曲在这刻进入快板,艾尔启也跟着那马蹄般的节奏微笑起来。
摇曳的火光和动人的旋律全都令人心醉,好像手中那杯美酒溢到空气中,原来那张总是紧锁眉头的面孔笑起来是那样美丽。
噔嘚咚——噔嘚咚——
短促的节奏中,西蒙娜没有忘记自己原本的意向。那个高大的身影并不难找,尤其是对方也在寻找她的情况下。
四目相对,马蹄琴节奏烙入心中,米尔哥罗德斯基端着酒杯匆匆走来的每一步都落在她的心跳上。
西蒙娜一手端着酒杯,一手藏在口袋里,将大捷后收到的那纸乌萨斯电文攥得面目全非——来自乌萨斯的捷报,本该是喜上加喜的消息,却让此刻的她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阴霾。
他们一步步向对方走近,西蒙娜放在口袋里的手也一点点放松。
到了彼此身前,她看着米尔哥罗德斯基手中的酒杯,向他问道:“为什么只是拿着酒?”
“我在等一个人。”米尔哥罗德斯基眼中倒映温暖的火光,不离西蒙娜面庞。
“等到了,要如何?”脸颊的肌肉有些许酸,西蒙娜意识到从艾尔启弹起吉他,她的微笑就没有离开过嘴角——她第一次保持那么长久的笑容。
“敬她一杯。”酒杯递到西蒙娜眼前,她仰头,与那铁塔般的汉子碰杯。
在用哥伦比亚调子演绎的萨米民谣中,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弹奏吉他的独眼巨人和倾情献唱的猎人身上。
但有一双眼睛,却选择西蒙娜与米尔哥罗德斯基两人作为此刻的风景——凯尔希将二人含情脉脉的目光尽收眼底,博士则已醉倒在她的肩头。
她轻抚斯人的发丝,眼中是淌不尽的温存。
西蒙娜豪饮下手中的马奶酒,美人雪祀用手擦拭嘴角流出的酒液,忍俊等待小心翼翼不让酒溢出嘴角的高壮白熊慢慢喝完。
待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看他红着脸移开目光,对他说:“我想邀请你……”
“……和我回一趟故乡。”一辆汽车在雪原上孤零零地行进,经历北部要塞外激烈的战斗,坍缩现象已暂时无法威胁萨米境内。
在随罗德岛车队返程的路上,西蒙娜向队长艾尔启申请一辆车的使用权。
后者连同她“不会开车,需要配一名司机”的请求一并同意。
于是出现了米尔哥罗德斯基开车载着西蒙娜,两人行驶在萨米境内无名雪原的情况。
米尔哥罗德斯基问过几次目的地,但西蒙娜只是翻看着他行囊中那本原版的《阿廖沙与叶莲娜》不时指路。
直到傍晚将至,方才告诉他此行是为归乡。
米尔哥罗德斯基听闻过西蒙娜家乡曾发生的变故,自知不便多问,故而只是等待她继续言说。
但直到傍晚时分,汽车在一阵突兀的机械摩擦声中熄火,西蒙娜除了指路,并未再透露过什么。
也许在这趟旅途的尽头,一切都会明了——要是他会修车的话,就能够更快接近答案了。
可米尔哥罗德斯基毕竟不是专业的物资班司机,打开引擎盖象征性地扫视后,自然是一筹莫展。
他只好打开后备箱,用车载大功率电台向罗德岛方面求助。
白熊对照着密文本翻译收发信息,一颗树苗在西蒙娜身边悄然钻出雪地——乘坐树木回去的话,会少花很多时间呢。
她摆摆手,婉拒了祖灵的好意。
此刻的西蒙娜,更加乐看米尔哥罗德斯基全神贯注操作电台的样子。
“罗德岛来消息了,说已经定位信号,明天就会来接我们。”米尔哥罗德斯基合上后备箱,把好消息告诉西蒙娜。
“一天后来接我们吗?那正好,接下来的路就走过去吧。”西蒙娜小跑过去,牵起他的手,往雪原深处走去,“雪深,要小心。”
米尔哥罗德斯基只来得及匆匆拿起行囊和提灯。
“那就劳烦西蒙娜小姐带路了。”他跟上西蒙娜的步伐,也许是因为天将入夜,她走得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