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最隐忍谦逊的孩子才可以得到父母的肯定、才能够得到师父们的夸赞。
不管内心如何想要,也要压抑、要推让、要客套、要学会懂事。
没有遇到问月鼎的前二十年里,许逐星一直都将此奉为圭臬、深信不疑。
但问月鼎的出现,让许逐星曾经的世界不可遏制地走向了崩坏……
每每听着那叽叽喳喳的声音醒来,许逐星便觉得往后的日子都有了新的期盼。
师父师叔们都说,『逐星,那厮是最叛逆乖张的混子,你是好孩子,莫要搭理他,千万不能被他带坏了!』
许逐星第一次对长辈们的规训低头不语。
他无法答应师父和师叔们远离问师弟的请求。
甚至,他也想跟其他师兄弟一样,和问师弟谈笑许生。
可不知怎的,问师弟总是对他敬而远之。
非但不会像跟其他师兄弟玩闹时一样与他勾肩搭背,甚至也从不会跟他开男孩间代表着友善和亲昵的玩笑,他们之间就仿佛有一道鸿沟,又好像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壁。
许逐星当时远远望着问月鼎,双唇发干,眼底暗流涌动。
难道是因为他曾经救过问师弟,而恩人的身份太贵重,所以让问师弟与他产生了隔阂么?可每当许逐星与师兄弟们坐而论道时,那双眼睛又分明安静且不失眷恋地看着他……
一种不知名的悸动和幽怨在许逐星内心深处叫嚣着。
仿佛是这二十年死水一般的生活,因为一个人而不可逆转地荡起了阵阵波澜。
就在这时,问月鼎忽而自花团锦簇中回望,与许逐星四目相对。
夏天的阳光照在问月鼎脸上,光芒璀璨,闪耀夺目。
就像琴弦拨动后震荡不止,又像石子落入湖面涟漪不休,许逐星生平第一次,产生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耳边亦回荡轰鸣,几乎让他产生五感俱失的错觉。
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名为心动。
他爱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分开。
许逐星抬眸,看清了一旁姿色各异的女子们,不由微微皱眉,微笑道:『我们家月鼎胃不好,喝多了闹胃疼。账记着便记着,至于酒,你们都拿回去。』
明面上的意思是钱能付,但酒不拿。暗面里的意思则更分明了。做生意讲究个耳清目明,都到这一步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不到十个数,连人带酒全都拾掇干净消失无踪了。
问月鼎冷眼瞧着,心里没好气。
他遇到过太多期冀接着酒宴宣示主权的人。
可单调、无趣、把所有心绪都写在脸上,就只有许逐星。
问月鼎不由想起那个交出满分答卷的人。
那是他曾经的一个情。人。
当时他们已处于暧昧的顶峰状态,只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下一步要怎么撩拨。
那晚酒宴,对方姗姗来迟,虽许。尘仆仆,眼眸中却尽是捕猎的攻击性。
果不其然,对方也同许逐星一样,当着众人的面走过来轻按着他的肩膀——这是借着肢体接触宣誓主权。只是跟许逐星火急火燎、心乱如焚地强拉手不同,人家可悠闲得多,非但如此,还颇具情趣地同四方宾客打哑谜。悄然间才轻轻把手按在问月鼎肩膀上,仿佛这是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
问月鼎对这样的暗撩心领神会,轻笑一声,喝口酒,伸出右手轻轻抚上那手背,这可不是单纯的爱抚,而是在争夺感情中的上位。
对方还以一笑,手心顺势一滑,将问月鼎四根手指轻轻握住包裹。
这样的势均力敌让当时的问月鼎很是兴奋,可他又怎么会输呢?即刻折弯手指,作勾拉状引对方入席,在外人看来,仿佛是他贴心地让对方坐下。
那人坐下了,眼角含情,仍轻握着问月鼎的手指,高举至唇边,轻吻问月鼎手背。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哄闹,都到这个份上了认怂可不行啊。
问月鼎于是托起那人下巴,亲吻上去。
当夜他们确认了关系,然后上了床,接着这段关系就走到了尽头。
他们都是手段高超的猎人,视彼此为猎物,捕猎既然成功,自然就该相忘于江湖。
那人姓甚名谁问月鼎早已不记得,甚至连模样都忘了。但却依然记得那次暧昧的推拉,在他看来,那是难得的趣味和棋逢对手。刺激极了。
不由嘴角微翘。
许逐星不知道问月鼎在想什么,但他已很久没看到月鼎这样笑过了。
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许逐星亲吻问月鼎额头,眷恋如待珍宝道:『我爱你。』
周围响起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啧啧声——
『哎呀!杀狗啦!』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恩爱呢!』
『哎哎哎!秀恩爱回家去!受不了啦!』
屋内人群哄闹,街上车水马龙。
许逐星眼里只有问月鼎,问月鼎则眼神复杂地挤出一个疲惫的笑,点头哼哼道:『嗯嗯,我也爱你。』
小木剑一折为二,问月鼎摔倒在地,揉揉胳膊,手心有血,哭着说:『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