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桑德拉一走进餐厅的橡木门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热。
这是五月下旬的一个非常温暖的日子。
她从凯蒂亚那里得知这家里有冷气,原以为可以轻轻松松吃个凉爽的晚餐。
事实上这个屋子里热得像蒸笼;厚厚的墨绿色的窗把清新的夜色关在外面,留着一屋子白天的闷热,走向长餐桌时,她竟发现壁炉里还生着火,让她大吃一惊。
凯蒂亚已经在桌边就坐了。
她身着一件湖蓝色天鹅绒,坦肩、领圈缀花边的裙装,脖子上的宝石项炼在桌子中间的烛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她淡黄色的金发高高地盘在头顶,她的肤色是化了很大代价晒出来的致瑰色,使得卡桑德拉相比之下显得苍白。
“多么漂亮的衣服哇”凯蒂亚甜甜地跟她打招呼说。
本来卡桑德拉觉得她身着的这一件还不错,淡粉红色、贴身齐腿肚的丝质百褶裙,与凯蒂亚的衣饰一比,她就确实觉得自己像个长得过快的孩子穿着出席晚会的外套。
“这颜色挺迷人的”凯蒂亚又说,“粉红挺衬皮肤,这颜色让你显得红润些。”
“这里真热”卡桑德拉试探着说。
凯蒂亚微笑着说,“我知道,底埃特就喜欢这样行事。”
“喜欢怎样?”卡桑德拉迷惑了。
“出人意料,天热他非要生火不可,天冷他又要开窗,关掉热源。他的心思就是想约束人的身体。他认为意识可以控制一切。今晚上我们得认为凉快,那么我们就会觉得凉快。你是不是觉得这种观点令人钦佩?”
“不可能,我的意思是,凉就是凉,热就是热。”
“可能是我没解释清楚,我恐怕我真是太笨了,一点没脑子,那不是底埃特的观点!”她呵呵一笑。
“我可以随便坐那里吗?”卡桑德拉问。
“你坐那里,背对火炉。”
卡桑德拉坐了下来,直觉得热焰腾腾。她从手袋里抽出一方小手绢,拍拍了上唇渗出来的汗滴,想是在做恶梦。
“你怎么不请卡桑德拉喝点”男爵踏进房门,对凯蒂亚如是说。他拉拉衬衫的袖烤火,“她会认为你是多么糟糕的女主人哪,凯蒂亚?”
凯蒂亚匆促走向茶柜,男爵拉起卡桑德拉的左手在嘴吧靠了靠,用他的嘴唇碰碰她的手臂,这种极轻微的接触,在她的手臂上漾起快乐的小振动,她几乎突然地抽出她的手。
“孩子们怎么样?”他继续平稳地说,“我相信她们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她们都守规矩。海伦娜不想吃米粉布丁,她似乎想要炒冰,但除了那……”
“我时常改变食谱”男爵解释说,他看着凯蒂亚递给卡桑德拉一大杯葡萄酒。
“我认为生活出奇不意是相当有趣的。”
“只有在这些惊奇让人们愉快时”卡桑德拉干巴巴地接腔,她把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因为她渴极了。
男爵看着她头颈一顿,把一杯酒灌了下去,他的眼眯起,手指轻弹桌面。凯蒂亚伸过手去盖住他的,以平息他的激动。
“但是生活有太多的不能令人愉快的惊奇,对于孩子最好也要让他们及早地面对失望,你不同意吗?”他问。
“不一定。童年是珍贵的,正如你所说生活或许会艰难,但,你如果有个安全的开始,一旦长大了,应付生活就容易得多。”
男爵倾身向桌子,加满她的杯子,“打铪叫露兹开饭,凯蒂亚。我恐怕不能同意你的观点,卡桑德拉,结识不同的人是件事,不是吗?教他们知道有不同的看待生活的方法。”
“是我教你,还是你教我?”卡桑德拉问,她又惊讶自己竟有勇气反驳他,认识到这一点她该喝酒喝得更慢些。
“我的好小姐,我们彼此教会对方!酒,露兹,多么完美啊。”
卡桑德拉想吃片瓜或者起泡的冰淇淋之类的东西,一碗热气腾腾油腻腻的蔬菜汤她是一点没有胃口,她扫视了一下桌面想找点水。
“要盐吗?”凯蒂亚问,把银质调味架推给他。
“我实在是想要喝点水。”
“不”男爵简而有力的说,“露兹,再拿点酒来。”
桌上的蜡烛散出烛香,加上酒气和炭火味,再加上热汤对卡桑德拉来说是够热的了,她觉得她眼睫发涩,背上渗出汗珠,终于她放弃了喝汤的念头,把汤碗推开,男爵朝桌子下首坐着的情妇看了看,他们相视而笑。
汤后来是煎牛排,奶油苹果馅饼,卡桑德拉只是毫无食欲地啜了几口,而凯蒂亚在桌子那一头大嚼大咽吃完了摆在她面前的一切。
卡桑德拉能做的一件事就是喝酒。
她自己也弄不清喝了多少,男爵没让他看到往她杯里加酒。
最后她觉得自己头轻脚飘,就要晕过去了。男爵推开他的椅子,“我们去偏厅喝咖啡,露兹,你现在可以把火灭了。”
卡桑德拉站起身,踉踉跄跄的。
男爵立刻站到她身边一只手紧紧托着她的手肘,“来吧,卡桑德拉,偏厅凉快,你会觉得好一些。”
她倚靠着他,她想提脚跨步,可她的腿突然软了下来,凯蒂亚上前一步想帮男爵,男爵挥挥手把她打发开了。
在偏厅里,窗也已经拉开,但冷气开着。
卡桑德拉深吸了一口凉气,满怀感激地坐进一张高靠背扶手椅里。
下来吃饭时,她把头发披在后面松松地髻成一把,餐厅里的热量使发髻都湿了,一缕缕从松散的发里脱开贴在脖颈后面,形成一个个棕色的发旋使得男爵老想着伸手把这些发旋给她从奶油色的皮肤上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