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渐雪摇头道:“那倒也不是,这事的关键还是要落在那程公公的头上。我家既然敢做这门生意,在朝廷中自然也是有人的,若是那程公公的来头不大,事情还尚有转机,但若是那程公公的靠山极硬,这事就难说了……我爹爹早已派人上京城去疏通了,近日便该有消息传来,而程公公这边正在尽力拖延。”
还好,只要南宫苍穹没有正式答应与花溪剑派合作,这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大不了,就依了杨四那死胖子的毒计,将华清的脑袋割了,然后嫁祸给南宫世家,逼得南宫苍穹只能和自己同坐一条船。
当然,如果那个所谓的太监副总管让人看不顺眼,自己就顺手一刀一同做了干净。
这般一来南宫苍穹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自己和温家要去落草,他就要一同占山为王;自己和温家要造反,他就要跳出来高举反旗……呵呵,反正自己贱事干多了,再多干上一桩也没什么了不起。
如此一想,鹰刀顿觉轻松了不少。
笑道:“令尊那边先不说,我就问你一句话--站在个人的立场,你究竟是支持与我温家联盟还是与花溪剑派?”
“这还用问?”南宫渐雪嗔道,“无论公义还是私谊,你我两家都该一同抵御外敌才是!尽管我个人很讨厌温师仲……”
“那你讨厌我吗?”鹰刀嘻嘻笑道。
在如此恶劣的形势下,这臭猴子在略一失色之后便立时恢复常态,从容谈笑,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呢!
南宫渐雪受鹰刀情绪感染,因担忧家族安危而重压在心头好多天的阴霾,也不禁渐渐消散,笑道:“你这个人呢……如果不常常嬉皮笑脸的,倒也没那么让人讨厌。”
“这便好了,有你支持我,我就有信心打赢这一场仗!”鹰刀哈哈一笑,拉起南宫渐雪的手就往亭外走。
又来了,臭猴子这毛手毛脚占人便宜的坏习惯怎么就改不掉呢!
南宫渐雪又羞又怒,甩开他的手,跟在鹰刀的身后叠声问道:“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你……我警告你啊,这里是我家,你可别乱来!”
鹰刀回头意味深长地一笑,道:“我不会乱来的。好妹子,我记得在襄阳时,你似乎对我与东瀛忍者对战时所使出的那一记‘妖刀’很感兴趣吧……老实告诉你,我能使出那一记‘妖刀’的秘密就在这里!”
说着,反手一拍身后背着的大夏龙雀刀。
南宫渐雪脸上一红,想起自那日鹰刀与东瀛忍者在襄阳城下生死一战中使出“千雪斩,灰飞烟灭”刀法后,自己的确旁敲侧击探究过根源,只是这臭猴子总是推三阻四,不肯细说,没想到,秘密就在他身后的长刀之中。
她晕红着脸,道:“那又怎么样?”
鹰刀嘿嘿一笑,道:“那么,不知道令尊是不是也对我的‘妖刀’感兴趣呢?”
南宫渐雪心中怦怦乱跳。
这臭猴子在搞什么鬼?
莫非是要将“千雪斩,灰飞烟灭”刀法奉送给爹爹?
果然,只听鹰刀继续道:“这趟来淮阴,我虽然也曾准备了些礼物,但一看到你家这等豪华的阵势,想来就是送支千年人参给你们,在你们眼中只怕也比萝卜贵不了多少。我是初次拜见令尊,总要挖空心思逗他老人家开心才好,想来想去,也只有我身上这把刀还值几个小钱……”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南宫渐雪吃惊地打断:“送刀?这把刀可是你的随身兵器!你……”
鹰刀笑道:“光光这把刀自然还是不够的。我知道,你家卖盐一直走的是淮河水路,如果想再往内地卖,就必须走陆路经过温家或洛阳何家的地盘,但是无论走哪条路,必然要花不少买路钱,如此一来,赚来的银子也就有限了。如今,作为温家的女婿,我做主开放长江水道给你们南宫家,路上一应关税分文不要,你们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这其中的好处,不用我再说了吧!”
南宫渐雪倒抽一口气,道:“你这算什么意思?又送刀又送银子的,想跟花溪剑派比条件吗?”
鹰刀仰天大笑道:“比他奶奶的条件!花溪剑派背后有朝廷撑腰,我给的条件再优厚也没用!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一个理由!”
南宫渐雪奇道:“什么理由?”
鹰刀神秘一笑,道:“你现在莫问,届时便知。”说毕,不顾南宫渐雪在身后苦苦追问,扬长而去。
若是杨四在一旁看见鹰刀神秘的笑容,他一定会猜到,必然是某人即将要倒霉了,因为鹰刀每次露出这种笑容,接下来就会有很不好的事要发生。
※※※
站在小花溪的高岗上,蒙彩衣远眺北方,衣袂随风拂动飘然出尘。
目光的尽头,缓缓下坠的红日跳跃在天与地的交接处,散发着最后的余晖,将天地渲染成一片血红。
虽然是冬末春初时节,小花溪的河面上却已异常繁忙。
并不宽畅的河道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战船,白色的船帆连绵不绝,几乎覆盖了码头处的整个河道,码头上人流涌动,喧哗震天。
“真是壮观啊!”蒙彩衣轻笑一声,“但是,看起来似乎有些乱。
大公子在组织与调度上的才能实在让人无法恭维……”
在她的身后,悄然立着一位灰袍老者。
此人服饰简朴,面容平淡无奇,两鬓霜白,腰背微驼,从其寒酸的外形上来看,简直连做服饰华丽的蒙彩衣的仆役都不配。
但令人奇异的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老者,当他站立在艳绝天下的蒙彩衣身旁时,却没有任何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听到蒙彩衣的说话,那老者原本木纳的脸庞突然绽出一丝微笑,道:“无知小儿,让彩衣见笑了。”
他的笑容似乎具有一种难以想象的魔力,宛如阴霾的天空中突然裂出的一道阳光,使他平淡的面容在那一刹那间骤然生动无比,充满着魅力,让人有一种俯拜于他脚下的冲动。
而等他的话音一落,唇角的笑容随即敛去,他的整个形象也在那一刻回归平淡、回归普通。
蒙彩衣回首一笑,嫣然道:“奴家笑一笑倒也没什么,怕只怕大公子将来对上杨四时要吃大亏,杨四在临场指挥上的机动和快速反应能力只可用可怖可畏来形容,便是奴家也自愧不如。而事实上,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实在是不能再输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场战役的胜败并不只是关乎于双方实力的增减那么简单,最重要的反而是这场战役的输赢对整个大局的影响。
以杨四与蒙彩衣在沈园的一役来举例。
蒙彩衣在沈园一役中的惨败,损失了几百名精英武士,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改变了敌我双方的局势,使得花溪剑派对温家从绝对主动的优势滑向了令人尴尬的均衡态势。
而接下来杨四以弱凌强,在不动声色之下骤然袭击花溪剑派于公安、夷陵两地,并回身将蒙彩衣逐出襄阳的一场大战,则又打破了双方僵持着的平衡,使得花溪剑派再度受挫,被动异常。
经过了这两场战役,温家奇迹般地从一个待宰羔羊变成了一个可以正面与花溪剑派相抗衡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