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婶家里人都在院子里忙。
六福叔和大树哥、小树在拾掇农具,六婶和冉哥儿、大树嫂子在做针线活。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林元敲院门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愣了一下,显然都是心不在焉的。
“六婶、六福叔、大树哥……”林元一一打了招呼,“我来看看小草。”
“元元来了呀。”林六福和林大树笑了一下。
林六婶放下针线筐,赶紧站了起来,上前拉住他的手:“都快下雪了,怎么也不穿厚点,走这一圈,手冰凉。”
林元穿的厚实,他是生产之后伤了身子,浑身冰冷:“没事儿,一会儿进屋子里就好点了。”
“你先进屋去吧,小草在自己卧室。”大树嫂子站起身来,转身往厨房走:“我去烧点热水,一会儿给你们送过去,喝点热水暖暖身。”
“柴没了,我去搬点儿柴。”林小树跳了起来。
“元元哥,你进屋去吧,我去找找厚衣服。”林冉扶着大肚子站了起来。
林元忙道:“哎,不用了,你们忙吧,不用管我。”
“行了。”林六婶推着他走:“别管他们,他们坐的时间长了活动活动。”
接着,她叹了口气,眼眶微湿:“元元,你来看小草,真的谢谢你了。”
“哎,哪里话,我和小草从小到大的情分呢,他生病了,我怎么能不来看看。”林元拍拍她的肩膀:“六婶,你别担心了,有我在呢。”
“哎,好。”林六婶擦了一下眼角,笑道:“你们说说话,小草他最听你的话了呢。”
林草的卧房是在偏屋,林元敲门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
他喊了一声:“我进来了。”便推开门,进了房间。
房间门口摆着一个新的屏风,木制的,上面雕了些花草蝴蝶,热闹可爱,像是六福叔的木工手艺。
林元越过屏风,在床前停下。
大木床上,林草闭着眼睛缩在被窝里,脸色苍白吓人,显得又瘦又小又可怜。
林元没说话,自顾脱了鞋子和棉衣,爬上床,拎起被角推了推他:“往里面睡睡,让我躺一会儿,冷的慌。”
林草睁开了红通通的眼睛,抿着嘴唇,听话地往里面挪了挪,把睡热的地方让给他。
等林元躺好,他便又自动靠近林元,拉着林元的手往自己咯吱窝里夹。
冰冰凉的手和身子,触碰上只隔了一层中衣的热源,温暖瞬间传遍上半身,林元顿时舒服了,他也不客气,伸着冰凉的脚,往林草腿弯里挤着取暖。
林草被凉的一激灵,但还是乖乖地没动,任他欺负。
林元边取暖,边开门见山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不等林草回答,他就继续道:“怎么不告诉我?”
“你还瞒着我多少事?”
“我跟你说,林小草,都现在这个样子了,你今儿个要还是把话憋心里,不给我说出来,我告诉你,我非得收拾死你,就是六婶他们来都没用。”
“你知道外边怎么说你的吧?”
“你要是早告诉我了,至于会出这种事吗?”
“出了这种事,你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三哥要是……”
“我以后不嫁人了。”林草瞪着眼睛看着他,苍白着脸,硬气道:“我不怕他们说!”
“哟呵,你还跟我顶嘴了是不是?”林元都气笑了,抽出取暖的手,就去捏他的脸,嘲讽道:“你还不怕他们说?”
“那你叫你侄儿侄女们怎么办?叫你娘、你爹、你大哥、你二哥怎么办,让他们全要因为你的行为,而去受别家的指指点点、碎话茬子?”
林元一副不认识他的表情:“林小草啊,我都不知道你会这么心狠。”
“那……那你叫我怎么办?”林草显然是受到了刺激,瞪着林元,眼泪毫无预兆地就冲了出来:“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想当场晕倒叫别人看了去,但他死了,我控制不住的绝望,痛苦,心里绞痛、腿软、眼前发黑,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呀?”
他当着林元的面,崩溃大哭。
林元被这猝不及防的大哭惊到了。
记忆中林草从来没这么哭过,也从来没大声说过话,很多时候难受了,都是红着鼻子,挤两颗金豆豆,可怜巴巴地抱着他,哼唧唧撒娇说:“元元,我好疼。”
这样肆意发泄情绪的林草,他从来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