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患者的病情后,邱秋一一作答。
张丰羽眼看时间不早了,撵了三人去上班,跟邱秋说起前线上,那一个个英勇无畏、不怕死、不怕牺牲的年轻战士。不落忍啊,有些还是娃娃,伤了残了,牺牲了,一块块墓碑下埋葬的便是一个个年轻的生命。
他还想再去尽一份力,已经递交了申请。
舅婆支持他,“年轻时就想当兵,家里不同意,后来又想当军医,那会儿能力不够,考了几次都没考上。现在老了,黄土埋脖了,有机会去前线,我要是拦着不让去,他能甘心?怕是死都因为这份遗憾闭不上眼。”
邱秋伸手给他号了号脉,身体康健,活力满满,这份精神头比大多数年轻人都足:“去吧,我支持您。”
“那你再教我几手。”
邱秋点头,“你要有空,下午就和我们一起回寨,去卫生所跟张阳州挤一挤,我给你俩重新讲讲阴阳十三针。”顺便也听听舅公在前线碰到的患者都有哪些类型,临床上遇到的困难。
张丰羽精神一振:“能带人不?”
“可以啊,就怕地方不够住。”
“三伏天怕什么,拿张席子往地上一铺,哪儿不能睡。”
“那可不敢,夏天雨水多,山里湿气重。”
“那我把你二表叔叫上,他会木工,你们寨子后山不缺八月竹,找大队买上几根,砍了拉到卫生所,一个下午怎么不得弄张床,蚊帐一挂睡在院里,抬头便是满天星斗,耳边是虫鸣声声。”
“刚下过雨,你让人住在院子里,你咋想的?”邱秋白眼翻他。
“你有办法?”
还真有,买了日用品,带着张丰羽、白芷和两个表哥大鹏、二鹏回到寨子里,邱秋便去韩鸿文家,找他养父母借了两间屋子。
他们家房子格局跟邱秋家一致,只是没有后院。
韩鸿文人在沪市军区医院,家里只剩老两口,有三间屋子空着。
二老巴不得有人住进来呢,也有侄子结婚来借房,可两人哪敢借啊,怕最后撵不走,韩鸿文毕竟是养子,族里一直希望韩大爷能够在堂兄弟里过继一个孩子,继承香火和家产。
韩大爷是退伍回来的老兵,说手头没钱,谁也不信。
叫他那些堂兄弟说,即便没钱,不也有人脉吗,他那些天南海北的战友,总有几个联系的,真有事了,能不帮?
说起这事,韩大娘就一脸气愤:“一个个跟算盘精似的,算计的倒是明明白白。还有那些长舌妇,当我不知道啊,天天背后嚼舌根,说鸿文去了沪市,肯定不回来了,日后给我和你韩大爷养老送终不还得是他们家孩子。说我手头巴得紧,不肯漏出去一星半点、死抠,真到了那日,她们才不让孩子过来摔盆打幡呢。呵,当我稀罕!”
说罢,韩大娘又羡慕起谁家新得了个女娃娃、哪家又生了个大胖小子。
邱秋听出来了,韩大娘一是担心韩鸿文一去不回,无人养老送终;二是膝下空虚,想抱孙子孙女。
这事暂时无解,韩鸿文在沪市工作得好好的,肯定不会回来。便是近两年找个对象结婚,单位顶多给分一间房,也不可能接二老过去同住。
邱秋安慰了两句,便回去叫白芷和大鹏二鹏背上铺盖卷过来,打扫打扫入住,晚上来家吃饭,之后让他们跟张阳州搭伙。
昭昭航航从张思铭的车上一下来,便带着君浩君泽去找小踏雪玩儿去了,念秋在帮张思铭他们收菌子,邱秋从韩家出来,远远地朝那边望上一眼,闹哄哄的真闹热。回到家,倒是一片清静。
昨夜又是风又是雨的,邱秋担心后院的金钗石斛和围绕着后面院墙种植的一圈金银花,换双雨靴过去,没想到,已经收拾好了。
崔小草笑道:“耗子上午打理的。”
吹歪的金银花扶起来了,折断的枝枝已剪去,落在地上的残花碎叶扫护在根部。长在一个个青杆树桩上的金钗石斛,稳稳地立着,邱秋走近了才看清,它们被竹竿固定在地面上了。
倒也有几分机智,邱秋笑笑,刚准备背只竹筐和崔小草进山看看,邱嘉树领着一个小姑娘过来了。
“这是静静。”邱嘉树介绍道。
“邱秋姐。”静静站在邱秋面前,拘谨地捏着衣服下摆。
邱秋打量小姑娘,说是十五岁,瞧着不过十二三,又瘦又小,厚重的刘海遮着眉眼,人习惯性地低着头,瞧不清模样。
身上的衣服补丁撂补丁,还是短了一截,露着细瘦的手腕和脚踝。
“坐。”邱秋招呼两人在木芙蓉树下的藤桌旁坐下,崔小草端来三杯茶,一碟糖果,一盘油炸知了猴。
邱秋等两人落座,将糖果和知了猴往静静面前推了推,偏头问邱嘉树:“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邱嘉树捏起一个知了猴送进嘴里:“公社的党委书记和主任都十分重视,已派人去调查取证。县高中那边说,若调查后事情属实,会开除那个顶替静静的女孩,给静静一个入学的名额,未来三年的学费、书本费、住校费全免。”
静静突然站了起来,朝邱秋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邱秋姐。”
邱秋的手上下摆了摆,示意她坐下:“初中的课本知识没忘记吧?”
“没有,我有经常翻看。”静静双腿并拢地坐在椅子上,两手乖乖地放在膝上,小声道。
“英语学得怎么样?”
静静下意识地握了下拳,紧张地摇摇头,“不太好,老师教我们自己都带着咱们这儿的口音。”
“那你没事多找昭昭练练英语对话。”
静静诧异地扬起了小脸。
邱秋笑道:“简单的日常对话她都会。”
“好。”静静低低应了声。
邱秋看邱嘉树一个知了猴接一个知了猴地吃,一副很饿的样子:“你们没吃午饭吗?”
“去得急,忘记带票了。”
“给你们下碗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