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对他存在的肯定。
魏尔伦无声地、缓慢地吐了口气,试图压下那颗因紧张而缓慢提起的心。
大约是从实验室诞生的关系,他好像总是下意识想去找到能够肯定自身存在的东西……或是物品、或是言语、或是行动。
倘若这些是由知晓他真正身份的兰波所给予的,又会为其赋予更高、更珍贵的价值。
亦如此刻,他想要。
——魏尔伦的眼神坚定透露出这点,令兰波在哑然片刻后,没有再进一步解释更多,而是将视线自他脸上移开,掩饰般地落向更远的黄沙深处。
“不能刻上真正的姓名,只能刻这次的。”
“嗯。”
“以后的任务也不能戴。”
“嗯。”
即使这样都要坚持吗,明明狗牌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也不用上战场……
兰波有些无奈,但还是在路过一间铁匠铺子时,停下了脚步,进去和店主聊了几句——用的是当地的库什图语,极为流利且熟练,魏尔伦半个单词也听不懂。
但他的心情仍然很好,因为兰波在交给店主几张钱币、又说了几句话后,对方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显然是答应了这笔特殊定制的生意。
“和他说好了,明天过来拿就行。”
在纸上写完要刻的信息后,兰波带着魏尔伦离开了这里。
虽然不太理解魏尔伦为什么会想要这种礼物……但既然他想要,也已经与自己约定了限定条件,那就定制一个也无妨,左右花不了几个钱。
比那个八音盒可便宜多了。
走在星光与烛火映照的街道上,兰波忽然听到魏尔伦开口。
“我会努力做很好的,”——他说,“在这次任务里。”
魏尔伦的口语还不算熟练,但他在措辞上十分认真,比讲法语时的发音要缓慢且有力,直至将自己的意思清楚地表达出来。
“………”
兰波的身形微顿。
与这步伐同样慢了半拍的,还有为此而好似陡然失重刹那的心跳。
“…不,”
过了连眨眼也没有的片刻时间后,兰波继续朝前方走去,没有任何迟疑,脸上神情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即使魏尔伦与兰波朝夕相处,又跟着他学习了许久,也依旧无法从兰波总是克制到极限的反应中辨认出任何真切的情绪。
“这只是一份送给你的礼物。”
因此,他不需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这是一句语调沉稳且冷淡的英语,发音就像新闻电台的主持人那样标准,不包含任何感情。
但这并不妨碍魏尔伦为它的言外之意而感到难以抑制的开心,以至于在压了压上扬的唇角后,才能保证声音平稳的继续问道。
“说起任务,我们该怎么找到那个异能技师?”
他没忘记雇佣兵只是伪装身份,他们真正要完成的任务是搜救被困在战区的那位异能技师,并将他平安送往法国。
“已经有了大致方向。”
兰波同样顺势转移了话题,“在出发前,我特意去总部看了那张求救纸条的原始版本。”
“从纸张材质以及边角漏出的几个库什图语单词来推断,他是从一本新闻杂志里撕下来的,且这本杂志的发行地区基本覆盖拉蒙、瓦夏、扎赫兰、阿尔卡斯坦、伊朗及沙特阿拉伯等会使用库什图语的中东国家。”
魏尔伦轻轻点头,“但战火封锁区只包括其中三个国家。”
他的思维同样敏锐,一点就通。
“没错,”兰波赞许道,“被卷入中东战争里的国家并不多,其中阿尔卡斯坦与法国交好,之前已经秘密帮忙筛查过一遍,确认那位异能技师是在穿越拉蒙与扎赫兰的边境时失踪的。”
简而言之,异能技师——安托万·吉拉尔连带他的家属,可能是被拉蒙、扎赫兰,或者任意一地的第三方势力组织掳走了。
“再结合这张求救纸条是不知名人士揉成纸团,扔进法国驻扎赫兰大使馆的,我们更倾向于他目前在扎赫兰的地界上。”
明明确认搜救目标在扎赫兰,他们却特意成为拉蒙军队的雇佣兵?
魏尔伦诧异片刻,很快想出一个合理的缘由:他们是替雇主国打敌对国的,反而会因此深入扎赫兰境内执行任务,到时无论什么破坏也都有个说法,能将黑锅扣给拉蒙。
倘若成为扎赫兰的佣兵,他们就该一直在拉蒙待着了;就算平时能在扎赫兰地区合法活动,一旦为了救出异能技师而在扎赫兰造成什么破坏,对方还会怀疑他们的真实身份。
“我明白了。”
魏尔伦了然颔首,并说出了自己方才的想法,略显忐忑地等待兰波的回应——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猜错的地方,但遇事多思考是兰波教给他的必修课。
但随之而来的,是魏尔伦感觉到发顶传来切实而温暖的触感,有掌心柔软的压在那里,又让指尖轻而慢地捋过那头被烛火映照出暖意的金发,像穿过一束属于太阳的光线。
“你说得很对。”
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是兰波对他的夸奖。
魏尔伦既惊又喜的睁大眼眸,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便已经收回手——却为他留下一次时间短暂的酥麻余韵,神经战栗得仿佛方才是被弱电流轻轻刺了一下,而非一次亲密的肢体触碰。
于是,那份触感也迅速消失了,好似对方只是习惯性的随手摸了下他的脑袋而已,是扮演阿兰什·列维这个人设的必要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