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君:……
动静声惊到了床前正坐着入神的人?夫,扭过头?来,见?她?醒了,立马放下手?中的信笺,起身过来扶她?,“睡好了?”
两人?身上的料子都不是昨夜最初穿的,辛公子尚未洗漱,是昨夜后来换的一身,外面披了一件同色中衣,一身喜庆。韩千君身上的单袍也乃出浴后辛泽渊给她?套上的,穿的什么她?不知道,被他扶起来后,踩在地上才看清了丝线绣成的腊梅裙摆,同是嫣红,但料子比昨夜的要厚实得多。
不像是她?从韩家带过来的,应是辛家备好的。
屋子里整夜都很暖和,床前的木板上铺了几张兽皮,辛公子适才便是坐在那上面,开了她?的妆奁,打开了那些信笺。
后半夜辛公子替她?抹了药膏,今日早上起来,那一处倒不疼,唯有腿软。
但有的人?天生好强,她?是韩家众人?公认的好底子,区区腿软难不倒她?…
手?一松开辛公子,下一瞬丝滑地跪坐在了地上。
韩千君:……
还?好,到了地方。
“还?疼?”辛公子蹲下来,关心地问她?。
韩千君没去看辛公子脸,知道他此时的歉意一点?诚心都没,昨夜自己明明求饶了,他非但不听,还?愈发对?她?狠…
许是昨夜哭过的缘故,她?的眼眶有点?红,微微垂下头?嘟囔着嘴,一副不太愿意理他,又?怕晾着他这?个新婚夫君的为难样。
世上最幸福温馨的画面,大抵便是眼下了。辛泽渊趁她?瞟过来的一瞬,歪头?快速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真?心道歉。”
韩千君瞥他一眼,他冲她?弯唇,洋洋洒洒地竖起了二?指,做出了要发誓的姿态。
这?等事还?能发誓?
昨夜在浴池时她?便看出来了,辛公子在此事上发了誓也作不了数,手?伸出去把他的两根手?指压下来,“菩萨没空理撒谎精。”
好了,被小娘子反过来笑话。
辛泽渊沉默不语,任由她?狠狠在他的手?指上一捏,再泄愤般地轻拍了拍,不痛不庠,倒像是被猫儿在挠着。
拍完了韩千君才看他,抬头?便撞见?他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与辛公子相处的次数多了,便明白这?道笑容之后的后果,韩千君不敢再招惹他了,托起他修长的五指,把手?放回了他的膝盖上。
不待他发难,先?捡起兽皮的一张信笺,瞧了瞧,上面是一句:“祝韩娘子与辛公子新婚吉祥,早生贵子”,署名乃吕善。
韩千君记得他的脸,本本分分的一个小男孩,笑起来还?有些腼腆。
韩千君抱着腿,低声道:“他们在写这?些的时候,是不是心头?也想?来参加咱们的婚宴…”
辛泽渊没说话,抬起来的眼睛落在光束里,一排如同羽扇的眼睫迎着光线里的尘埃微微颤抖了一瞬,看向跟前的妆奁,久久没有出声。
“听房门?的人?说,送妆奁的人?是韦郡。”韩千君的嗓音哽住,“你说…我要是跑得快一些,或是追出去,是不是就能看到他了…”
辛公子喉头?滚了滚,伸手?拦住她?的肩头?,那些伤痛他已在黑暗中背负过了一回,负重?熬过了无数个愧疚的日夜,学子们的命,他一人?来承担便是,不必将她?牵连进来。
辛泽渊道:“逝者已逝,千君,往前看…”
是啊,人?该往前看。
可?背后那些她?走出来的脚印,曾经也是她?的前路,只要记忆在一日便永远不会消失,而那些堆起来的尸骨也不会再活过来。
没有他们,哪里来的前路。
知道他什么事情都习惯了一个人?往肚子里吞,但有些痛苦,该自己承担的旁人?代替不了,哪怕他是她?最爱的人?。
愧疚已无用,唯有把他们永远烙印在心头?。
韩千君把兽皮上的纸张都拾了起来,头?靠过去放在他们先?生的肩膀上,如学子们所愿她?和辛先?生成婚了,也看到了他们留下来的祝福。
先?生在,师娘便在,韩千君蹭了蹭辛公子温暖的肩头?,“夫君,我们一起祭奠他们罢。”
——
辰时都快过了,新房里面的人?还?未出声通传,辛家的婢女不敢说什么,可?作为韩家的婢女鸣春不得不着急了。
新人?头?一日起晚了是一桩,回想?起昨夜娘子从屋里传出来的声儿,都快岔气了,她?险些就闯了进来,被陈姑姑拉住,保证道:“侯爷在,夫人?不会有事。”
可?夫人?那样,不就是因为他们家侯爷吗。
鸣春生怕她?有个好歹,这?个时辰点?了还?没见?到人?,心头?的担忧达到了极致,没忍住,走去了里屋的帘子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娘子?”
“嗯。”
里头?的应承声传来,鸣春长舒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鸣春的出现也唤醒了屋内的新妇。
虽初为人?妇,但韩千君还?是知道醒来的第一件事该做什么,突然?直起身问她?的新婚夫君,“咱们是不是应该去敬茶?”
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但看日头?便知道不早了。
辛夫人?估计正等着她?。
韩千君瞬间紧张了起来,先?前自己的家人?差点?害死了她?的儿子,她?能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来迎娶她?,已经是天大的肚量了,新婚敬茶再迟到,不说会被郑氏戳着脑袋骂,她?自己也过意不过。
未来婆母对?她?的印象,关系着将来她?一辈子在新家的幸福与否,韩千君忘记了腿软,一瞬弹起来,拿手?指戳着跟前的男人?,催他道:“你,你赶紧更衣…衣裳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