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簌簌地落着,姚月娥到底还是接过了那盘鲤鱼。
气氛实在是尴尬,封夫人死了心,也不想招人厌烦,浅浅
地扯出一个笑,唤了刘嬷嬷往台阶下行去。
“封夫人。”
清亮的女声由身后传来。
封夫人脚步微顿,转身便见光晕与飞雪的交织中,姚月娥扶着门框,没有什么表情地对她道:“除夕守岁,阖家团聚,寒舍虽无珍馐美馔,家常热饭倒也热闹,封夫人若是不弃,多添双筷子也不打紧。”
言讫,她也没等封夫人表态,叫上齐猛便走了。
封夫人心头一暖,跟着鼻尖也泛起酸涩,她温声应了一句,扶着刘嬷嬷入了姚月娥的铺子。
这一年的除夕,有人在寻常的饭桌上冰释前嫌,有人在高堂的觥筹间神情阴翳。
太后推了年幼的太子给永丰帝献上祝词,永丰帝才露出一副恍然回神的模样,伸手敷衍地摸了摸小太子的头。
寒冷的冬夜,总让他想起很久前的那间破庙,永丰帝没了心思宴饮,起身以更衣为由,独自去了幽禁封令铎的琼华殿。
一路上风雪大盛,朱红的宫墙结了霜,上面粉白的一层,在宫灯下化作陈旧的画卷。
空旷的回廊上,脚步橐橐,常内侍提着风灯走在前头,留下一路晃荡的光晕。
清冷的琼华殿内,一灯如豆,封令铎依旧是那身素衣大氅,独自坐在殿里的一扇菱花窗下赏雪。
四目相对,封令铎一愣,而后便露出那种释然又失望的神情。
永丰帝心头沉了一沉,无论多少年过去,封令铎依旧是那个可以一眼看穿他的人。
“酒。”
永丰帝免了封令铎的礼,走过去,撩袍与他对坐在蒲团上。
常内侍放下酒壶和酒杯,匆匆地退下,不忘带上了琼华殿的隔扇门。
永丰帝亲自为封令铎斟酒。
酒水入杯,汩汩有声,封令铎看着面前神色肃穆的人,忽然笑了起来。
“若是没猜错的话,”封令铎道:“皇上是来送臣最后一程的吧?”
永丰帝只是倒酒,没有否认。
这个结果,封令铎一早就猜到了。身为帝王注重名声,不能正大光明地杀他,不代表不能借他人之手杀他。
“是严含章吧?”他问得云淡风轻,“我若不死,严含章不敢支持北伐,可倘若我死了,皇上也怕北伐之后牵制不住他。所以借他之手除掉我,同时也留下把柄,等到北伐之后,可以一并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