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令铎心头微漾,却依旧蹙着眉。他并没有忘记方才大庭广众之下,她那个无法无天的徒弟,当着他这个师夫搂抱师傅的画面。
悠悠笑意荡过眼角,他看见她以手掩唇,无声地给了他一个口型——
等我。
“……”封令铎无语,心头的甜意却像是春雨后滋生的春藤,一路攀爬上他的嘴角和眉梢,将那些无聊的醋意都消弭于无形。
封令铎暂时打消了让齐猛从军,去收并东瀛的盘算。
他努力压平上翘的嘴角,侧头移开视线,作出副高傲又不为所动的样子。
可那只藏在广袖之下的右手却生出自己的意志,偷偷竖起,给了姚月娥一个大拇指。
另一边,姚月娥从潘楼挤出去,寻了个清净的地方透口气。
虽然赢了比试,但大约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并不如表现得那么淡定。
好在跟在封令铎身边许久,她也学了些装模作样吓唬人的把戏,这下兴奋退去,才发现自己竟连腿都是软的。
姚月娥独自寻了块僻静的地方,刚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下,便见对着美人靠不远的地方,站着个略又些眼熟的身影。
那人一身绿色官袍,又短又粗的身材被腰间铜革带一勒,活像只肥硕的大青虫,正指手画脚地吩咐着小吏,往会场里搬什么东西。
绿色官袍,又是出现在礼部主理的展会现场,姚月娥虽不是官场之人,但也大概能猜到那人的官阶和职务。
她正兀自忖着这人是在哪里见过,那只青虫竟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两人冷不防打了个照面,却同时都愣住了。
姚月娥只觉方才还激动的心跳重重地一跌,一种窒息的溺毙感霎时便铺天盖地。
半晌,她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颤抖而错愕地唤了句,“徐县令?”
吵架“愿大人青云得路,圣眷日隆”……
徐志远闻言亦是一怔,半晌才笑着回了句,“姚师傅。”
那语气轻慢又得意,微抬的眉宇间满是挑衅,妥妥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姚月娥几乎是懵在了当场。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闽南路官商匪勾结一案,徐志远作为建州府知州王怀仁的走狗,作恶多端,罪行罄竹难书。
可他怎么如今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而方才那小吏唤他主事,所以这人不但没有获罪,反而还升官了?
她想起建河决堤的那日,建州府受灾的两县——屋舍良田被毁,上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死伤更是不计其数,还有消失在洪水里,至今杳无音信的六子……
姚月娥的心口忽然就沉沉地坠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志远却笑着道:“这都亏得封参政摒弃前嫌,向皇上进言,让闽南路的官员戴枷办案,而徐某不才,赈灾期间又立了点小功,这不……就进了礼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