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寻到案上茶盏,缓缓地握了握,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青筋暴起。
姚月娥心下倏尔一沉,掀眼透过还未散尽的水雾,去寻那人的目光,却乍然与封令铎如炬的黑眸对上了视线。
心跳忽然就乱了。
她太过于熟悉那样的眼神,像暴君、像猎手、更像已经锁定目标,马上就会下口撕咬的凶兽……
姚月娥后知后觉地咽了口唾沫,方才还嚣张的足尖,霎时便萌生了退意。
故技重施,她装乖卖巧地挤出个勉强的笑,脚尖很是识趣地往后挪了挪。
就在她作势刚要收腿的一刹,一只火热的大掌精准地探过来,稳稳将她可怜的脚踝拽在了掌中。
“……”两个动作同时发生。
姚月娥甚至来不及反应,倏地重心一空。
案上茶盏哐啷直响,姚月娥心疼茶具不敢激烈反抗,再一睁眼,她便已经被封令铎拽着脚腕拖到了身下,任人宰割,像被他握在手里的一只茶盏。
还好今日她没嫌麻烦,老老实实地穿了件中裤。不然被这人如此暴力的一拽,现下不被看光了才怪。
姚月娥如此忖着,却不忘抓着堆到腰际的裙摆,压低嗓子提醒封令铎,“你!你你你别乱来啊!这里的茶室不隔音的!”
说话间,她不忘奋力挣扎,然而泥胚早就干了,梆硬地抵着可怜的茶盏,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躺着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博古架上那只簌簌流淌的刻漏,她忽然就想起,今日午后是跟薛清约好的,如今距离两人相约的时候,只有不到两刻钟了。
“喂!”姚月娥挣扎,心急如焚地提醒,“我下午还约了薛清的!你别……”
没说完的话,被姚月娥自己咽下了。
她看见封令铎眼神里,妒火与怒火同时炽热的光。
“嗯。”某人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句,接着却沉沉地压下来,俯在她耳边哑声道:“上次你说我的茶筅粗糙膈人,如今我专程处理得干干净净,姚师傅就不想瞧一瞧?”
“……”姚月娥无语,心想这比喻,要不是她知道这人说的是什么,当下该是一头雾水了。
见姚月娥愣怔,封令铎低笑出声,抵在盏底的茶筅却更进了一寸。
“那你记得小声一点。”他说。
姚月娥狐疑,然而来不及张口,呼吸便被强势地夺走了。
眼前的竹帘晃起来,罅隙里的光晕成光斑,飘忽地旋转,房间里的风炉窸窣地燃着,姚月娥觉得自己像一块新鲜的茶饼,翻来覆去地被炙烤。
茶饼入碾,轻揉匀缓地来回碾磨,由上至下,水温好了,茶粉掺了水,很快就变得黏稠而滑腻。温热的大手轻拂湿润的盏口,濡湿气息扑洒,舌尖轻触的时候,姚月娥颤栗抬手,捂住了几欲出声的唇。
沸热翻腾,水汽氤氲。
茶筅探入盏中,借以巧力飞快击打,水声潺潺而起,茶汤雪沫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