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两人探讨过太子妃这?个事情。
那个时候,一切好像都还没?有那么糟糕,皇帝也?很宽容地给?了太子期限,让他可以挑选出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来?。
只是,今非昔比,太子已经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贞元帝垂着眼眸,手指在案上轻扣,视线也?虚虚地落在面前的桌案上,并没?有去看太子,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沉,开口道:“我叫锦衣卫的人去查过了,那个叫李挽朝的,是你曾经在恩文府的妻子吧。那日,她敲登闻鼓,说要为死去的夫君伸冤。温沉就是你吧。”
齐扶锦的手指有些拢紧,过了许久,憋出一句,“你查我?”
贞元帝终于?抬了眼,看向?他,“长?玉,这?是什么大事吗?你那些事,我就算不用动用锦衣卫的人都能查到。你先前不做得挺好的吗,你假装身死,孤身一人回来?皇城,这?不是很对吗,这?件事情你这?样处理,可以说对你没?有一点坏处。可是,做都这?样做了,你现在怎么好像还放不下了呢?”
身为男人,他鄙夷齐扶锦的做法,但身为父亲,他接受他那样的做法。
齐扶锦辛辛苦苦当了十几年的太子,让自己光风霁月了十几年,还是不要有个不清不楚的妻子才好。
当初既然已经那样做了,现在就该再彻底一些,别做到了一半又?反悔了啊。
“长?玉,其实那些大道理,我根本不用再说一遍给?你听,你自己都知道的,你心?里面都有数的。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面大概是有放不下的人了,可是,当太子的嘛,不能有放不下的东西。选谁做太子妃,会让你往后?的路更轻松,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
齐扶锦的视线移向?了别处,不愿再看贞元帝了。
他不会比其他的人更能理会贞元帝这?番话的意味。
选谁都会比选她轻松。
齐扶锦脑海中?有一件深刻的往事。
从前年纪还小的时候,约莫只有七八岁,一回他用完晚膳,赖在坤宁宫不肯走。
他坐在坤宁宫的角落里面,说绝对不会打扰母后?,才被留了下来?。他的手上捧着书,可眼睛里面,却?全是皇后?,他就坐在那里,看着和皇后?和齐溪梦玩闹。他看得很小心?,皇后?一转头去看他,他马上就又?把头埋到了书里面,生怕被她发现,赶走了他。
他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待了足足能有半个时辰,后?来?,皇后?身边的小宫女过来?了,凑在她的耳边传话。
不知道是说了什么,皇后?那本还带着浅笑的脸,马上就黯了下去。
齐扶锦后?来?去问那个小宫女对皇后?说了什么。
才发现,她说的是皇上今晚不来?坤宁宫了,去了贵妃那边。
那是他第一次萌生出了对爱情的模糊看法。
小齐扶锦看着失落的母后?,就在想,如果没?有贵妃,没?有其他的妃子,母后?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了。
可他想,如果他今日随便选了个人成了婚,他往后?就还会有侧妃,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妃嫔如果是李挽朝的话,他好像才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如果是她的话,那就一个太子妃。
问题是,李挽朝稀罕吗?
她压根就不稀罕啊。
齐扶锦想到这?里,手指拢得更紧了一些。
不,不应该的啊。没?人不喜欢权势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权势这?东西多美妙,只要体会过的人,哪个会说不好。只要李挽朝手上拥有了权利,感受什么叫权利,她迟早会喜欢的。
他不想再继续就这?个话题下去了,他执拗地瞥开了头,最后?只道:“不急,三皇子那边不也?还没?娶正妃吗,我这?又?何必着急。”
贞元帝沉默半晌,最后?意味不明地盯着齐扶锦看,“怎么着,莫不是还想着等她?”
齐扶锦竟然真?的去思索了一下贞元帝的问题,可是还不待他回答,就听贞元帝又?道:“你还是不要想了吧,她看着和你好像没?什么可能了。”
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一条康庄大道就在眼前呢,何必给?自己去寻不痛快来?。
齐扶锦最后?不肯理会贞元帝了,紧抿着唇不肯再说话。
“到时候也?不用开设大选了,毕竟选来?选去也?就那些人,正妃人选,你自己有数,至于?侧妃,你也?最好是从太子一党里面挑选出一个来?,其余的,你随意,看上眼了,随便给?个封号。到时候我让贤妃在御花园办场赏花宴,择适龄官家女入宫,你自己看着挑。”
贤妃膝下只有公主?,惠荣皇后?生前和贤妃交好,太子择妃,总也?不能交给?贵妃来?办,最适合的人选当选贤妃。
至于?挑谁为正妃,大家心?里头都有数的,这?些东西,早在心?里都算得门清了。什么赏花宴,一个过场罢了,有什么可说。
贞元帝强硬地安排了这?件事,可齐扶锦不想再听了。
他起身往殿外去,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顿步,回过身去问,“父皇还记得高祖吗,大家一开始不都是选平民人家的女子为后?吗?”
贞元帝愣了一瞬,而后?笑了一声答道:“早就变时候了,长?玉,你的外祖能闹翻天。”
帝王们最不愿意见到的外戚干政,还是已经发生了。
夜色如同一片巨大的黑色帷幕,悄然无息地降临在皇宫之中?,深秋的金黄和银白的月光夹杂在一起,带着一股又?一股的萧索之气,殿外的空地,也?像被覆上了一层冷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