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持侧对着窗户坐在黑色皮质的沙发椅里,眼睛紧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看起来全神贯注,并没有分心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已经到了后半夜,他还没有睡,甚至在伏案工作。
房门重新掩上。
黎念从流理台的储物柜里取出小瓶的苏打水。她惊觉自己平日可以轻松拧开的瓶盖竟然变得很紧。
心很乱,手上还是使不出劲。
她抿了一口水便把瓶盖旋回去,心事重重地离开餐厅。
书房透出来的光亮更加强烈,高峻挺拔的男人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了门口,背抵靠在墙上。光线掠过的角落,衬衫西裤已经更换过,和在聚餐时穿的不一样。
他的眉眼隐入浓稠的夜色,看不清神态的温度。
黎念呼吸一滞,思考作怎样的开场白。
“你怎么穿着菠萝,好丑。”谢持从翳影里走出,宽大的身躯却又挡住了她面前的光亮,他模糊的面部轮廓骤然放大。
…?
干嘛学她说话。
黎念轻轻笑出了声:“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天天穿。”
千挑万选出来的睡裙,专门用来防火防盗的,能不丑吗。
谢持没接这话茬。
他不再去纠结裙上印花,转而盯着她认真说道:“做噩梦了。”
不是问句,是笃定的判断。
她面色像纸一样苍白,悸动不安的眸光闪烁明灭。
在他的记忆里,黎念从来不应该会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她可以像山坚毅,像风洒脱,像盛夏甜瓜甘美,可以欢欣、愤怒、困惑,乃至嫌恶,但绝不会变成灵魂随时出走的呆滞的躯壳。
黎念敷衍地“嗯”了一声,突然像着了魔似的凑上前。细长的手指搭在他的肩上,然后顺着柔软的布料游弋到领口纽扣处。
“要不你还是和我一起睡吧。”
她一个人的时候,醒着会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做梦也在编排悲剧戏码。
她很需要安全感,哪怕是施舍而来的。
距离靠得实在太近,可以隐隐闻他身上萦绕着的沐浴露的淡淡残香。香型很熟悉,甜扁桃味,和她的是同款。之前电商做活动的时候她囤了很多,顺手在次卧里也放了一瓶,本来想着有人做客的时候可以用。
他惯爱用的柑橘香味被破坏,竟让黎念生出了一种气息上水乳交融的迷乱错觉。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在发生身体接触的那一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
黎念很懊恼,觉得自己像个矛盾体。一面故作矜持要选最保守的睡衣,怕穿得太清凉引人遐思。一面又情难自持非要去招惹他。
早在两年前就认清了这个现实。
对于他身上的致命吸引,她似乎全无抵抗力。
但她又怕又隐隐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