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的清冽寒香。
祁奥阳的意识在混沌的黑暗中沉浮,仿佛溺于深海。感官一点点回归,最先感受到的是后背传来的坚硬触感,像躺在冰冷的玉石上。然后,是刺骨的寒意,丝丝缕缕地钻进骨髓,让她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唔……”她出一声细微的呻吟,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了片刻才聚焦。映入眼帘的,并非问道坪的喧嚣,也不是熟悉的静溪居小榻,而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光怪陆离的景象。
头顶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流动变幻、如同极光般的幽紫色天幕,散着朦胧而神秘的光晕。脚下是粗糙冰冷的深灰色岩石,一直延伸向远处雾气缭绕的未知。周围生长着形态奇异的植物:着幽蓝微光的巨大蘑菇伞盖,如同水晶般剔透却布满荆棘的藤蔓,还有流淌着银色液体的奇异花朵……空气异常稀薄,弥漫着一种古老、苍凉又精纯到极致的灵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微的刺痛感,却又让人精神一振。远处,隐约传来不知名野兽的低沉嘶吼,在空旷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瘆人。
这里……就是云渺古境?
祁奥阳撑着冰冷的岩石想要坐起,全身却传来一阵散架般的酸痛,尤其是被离火神宫弟子偷袭的背部,更是火辣辣地疼。她闷哼一声,动作僵住。
“别动。”
一个清冽低沉的声音,如同寒泉滴落冰面,在身侧响起。
祁奥阳猛地转头。
格瑞就坐在离她不到三尺远的一块稍高的岩石上。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劲装,只是衣角处有几道被空间乱流撕裂的痕迹。银有些凌乱地垂落几缕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他微微低着头,右手正握着自己左小臂的上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在他指缝间,殷红的鲜血正缓缓渗出,顺着他冷白的手腕蜿蜒而下,滴落在深灰色的岩石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伤口边缘的布料,凝结着诡异的幽蓝色冰晶,似乎是他自身失控的寒气造成的二次伤害。
他受伤了?!祁奥阳心头一紧。是为了在空间乱流中护住她才受的伤吗?她想起最后时刻那紧紧环抱住她的冰冷手臂,那几乎要将她勒断的力道。
“师兄!你的手!”祁奥阳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查看。
“皮外伤。”格瑞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看向祁奥阳,目光在她苍白的小脸和嘴角干涸的血迹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呢?”
“我……我还好,就是后背有点疼,灵力有点空。”祁奥阳被他看得有些局促,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那里已经结痂。她连忙掏出身份玉令和通灵玉,试图联系外界或查看信息。然而,玉令黯淡无光,通灵玉的光幕也无法开启,仿佛两块凡玉。“联系不上了……师尊他们……”
“古境隔绝,自成天地。”格瑞言简意赅,似乎早有预料。他不再多言,目光转向周围诡异的环境,紫眸中带着审视与警惕。他缓缓松开捂着伤口的手,露出那道寸许长的伤口,边缘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还覆盖着薄薄的幽蓝冰晶,阻止着血液快流出,却也阻碍着伤口愈合。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冰冷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向伤口边缘的冰晶,试图将其剥离。
祁奥阳看着他笨拙(至少在她看来)处理伤口的样子,眉头紧锁。那冰晶是他自身失控的寒气所凝,强行剥离只会加剧痛苦和伤势。她想起自己筑基后温养的沧溟珠,想起它所蕴含的生生不息的水灵本源之力。
“师兄,等等!”祁奥阳连忙开口,忍着后背的疼痛,挪近了一些。她摊开掌心,沧溟珠无声浮现,散着温润深邃的湛蓝光芒。“我的沧溟珠蕴含生水之力,或许……能帮你化掉那些寒气冰晶,让伤口好受些?”
格瑞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眼,那双冰封的紫眸落在祁奥阳脸上,又看向她掌心那枚流淌着生命气息的宝珠。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犹豫,还有一丝祁奥阳看不懂的……挣扎?
祁奥阳被他看得有些毛,但还是鼓起勇气,迎着他的目光,眼神真诚而坚持:“试试看吧?总比你这样硬来好。我们……我们现在只有彼此了,得尽快恢复。”她后面那句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现实。
格瑞的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他沉默了几息,最终,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微小得几乎看不见,但祁奥阳却捕捉到了。
她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催动沧溟珠。精纯、温和、带着包容生机的淡蓝色水灵力,如同涓涓暖流,从宝珠中流淌而出,轻柔地覆盖向格瑞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嗤嗤——
当蕴含着瀚海生机的温暖水灵力,触碰到那顽固的、属于格瑞自身的极致寒冰时,出了轻微的消融声。那覆盖在伤口边缘的幽蓝色冰晶,如同遇到克星,开始缓缓融化、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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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猛地绷紧!肌肉线条在玄色劲装下清晰可见。他紧咬着牙关,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这过程并非全无痛苦。沧溟珠的力量在消融他失控寒气的同时,也在刺激着伤口本身。
祁奥阳的心也跟着揪紧了,连忙放缓了灵力的输出,更加小心翼翼,如同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宝。“忍一忍,师兄,马上就好……”她轻声说着,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安抚。
格瑞紧闭着眼,长长的银白色睫毛剧烈地颤动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温润清凉的力量,如同最温柔的溪流,冲刷着他伤口处那刺骨的、源自自身反噬的寒意。那感觉……很陌生。疼痛依旧,但那股仿佛冻结灵魂的冰冷刺痛,却在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温水包裹的奇异舒适感?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那股精纯的水灵力中,似乎还带着眼前少女特有的、一丝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关切与紧张的情绪波动。
这感觉……太奇怪了。从未有人……如此靠近,如此……触碰他力量的本质。
冰晶终于完全消融。伤口暴露出来,虽然依旧狰狞,但不再有寒气的阻碍,血液开始正常流动,虽然很缓慢。沧溟珠的力量并未停止,而是化作一层极其柔和的淡蓝色水膜,覆盖在伤口之上,带来清凉的镇痛感和微弱的生肌之效。
祁奥阳松了口气,额头上也布满了细汗。她收回灵力,沧溟珠的光芒暗淡了一些。“暂时只能这样了,伤口愈合还需要时间。师兄你自己再处理一下?”她递过去一瓶从储物袋里拿出的上好金疮药。
格瑞缓缓睁开眼。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层温润的蓝色水膜,感受着残留的、属于她的灵力气息和那份奇异的暖意。他沉默地接过金疮药,动作有些僵硬地给自己上药包扎。整个过程,他没有再看祁奥阳,但那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多谢。”包扎完毕,他低声吐出两个字,声音比之前似乎少了几分冰碴感。
祁奥阳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个疲惫却轻松的笑容:“不客气啦!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呃,落难队友?”她试图活跃一下气氛,但看到格瑞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又讪讪地住了口。
她挪回自己刚才的位置,也拿出丹药服下,运转灵力恢复自身。后背的伤势在丹药和自身水灵力的滋润下,疼痛缓解了不少。她一边调息,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格瑞。
他靠坐在岩石上,闭目调息。银色的丝垂落,侧脸在幽紫色天幕的光线下显得冷硬而安静。手臂上的伤口被玄色布料遮盖。祁奥阳的目光落在他包扎好的左臂位置,心里莫名地涌起一丝……成就感?还有一点小小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这个冰块脸师兄,好像……也没那么难接近?
古境之内,时间流逝感变得模糊。两人稍作休整,便不得不踏上探索之路。天机老人说过,古境开启时间有限,且充满未知危险,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者……机缘。
他们身处一片广袤的、由深灰色岩石构成的荒凉平原。地面布满裂缝,裂缝深处偶尔能看到流淌的岩浆红光,散出灼热的气息。空中弥漫着稀薄的雾气,带着硫磺的味道。远处,那巨大的幽紫色天幕之下,隐约可见连绵起伏的黑色山脉轮廓,散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这地方……灵力属性好混乱。”祁奥阳感受着空气中时而灼热、时而阴寒、时而带着金属锐气的气息,微微蹙眉。她的水灵力在这种环境下受到一定压制,运转不如外界顺畅。
格瑞走在前面半步,霜寂剑悬在腰间,剑鞘冰冷。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都悄无声息,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般向四周辐射,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他周身的寒意领域收敛到极致,如同一柄藏锋的绝世凶器。
“跟紧。”他言简意赅,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