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能量药剂……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混合着冰雪气息的冷冽味道。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铅块。我艰难地、一点点掀开眼帘。
视野模糊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聚焦。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泛着柔和暖光的米白色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大赛医疗室特有的那种混合气味。
我……没死?在寒冰湖……
寒冰湖!格瑞!
这个名字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的记忆!心脏猛地一缩,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肌肉和神经,一阵剧烈的酸痛和眩晕感瞬间袭来,让我眼前黑,重重跌回柔软的枕头上,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呃……”
“别乱动。”一个温和但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艰难地偏过头。一个穿着大赛医疗人员制服的机器人护士正站在床边,它圆滚滚的金属外壳上闪烁着柔和的蓝光,机械臂正灵活地操作着一个悬浮在我身体上方的扫描仪。
“参赛者祁奥阳,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元力核心严重透支,精神力损耗巨大。建议深度静养小时,避免剧烈元力活动。”机器人护士用毫无波澜的电子音播报着诊断结果。
透支……精神力损耗……我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虚弱感,还有那如同被无数细针攒刺般的头痛。圣光织愈几乎被榨干了,连带赤狱裁罪也沉寂得如同死物。
格瑞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再也无法安心躺着。我强忍着不适,挣扎着再次试图撑起身体,目光焦急地扫视着这个单人医疗隔间。除了机器护士,空无一人。
他……他活下来了吗?那最后的偷袭……
就在心被焦虑攥紧、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我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医疗隔间唯一的窗户。
窗台。
那里,静静地立着一个简陋的、用废弃金属零件拼接成的简易“花盆”。盆里,是薄薄一层灰扑扑的“土”。
而在那片贫瘠之上,一朵花,正安静地绽放着。
暗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如同凝固的火焰,又像是凝固的血珠。它并不大,却开得极其用力,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开最饱满的弧度,在医疗室柔和的光线下,流淌着一种天鹅绒般细腻的光泽。花茎纤细却挺直,带着一种经历过严寒摧折后特有的、倔强的生命力。
是那朵花!寒冰湖畔,那块冰岩缝隙里,那朵被我笨拙地用圣光织愈抢救的野玫瑰!
它活了!而且……开花了?!
我怔怔地看着那朵花,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寒冰湖的风雪、抵在喉咙的剑尖、恐怖的爆炸、刺目的血光、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所有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这朵倔强盛开的暗红玫瑰面前,似乎都沉淀了下来。
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否则……否则这朵花不会在这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热。我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汹涌的情绪决堤。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选手终端,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您有一条新消息。来源:匿名。】
匿名?
心脏莫名地一跳。我有些颤抖地抬起手腕,意念微动,打开了那条消息。
信息栏里,只有极其简短的三个字,没有任何署名,没有任何表情符号,冰冷得如同寒冰湖的冻石:
【欠你一次。】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三个字上。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冰刀刻出来的,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硬,却又……重若千钧。
“欠你一次。”
谁欠谁一次?在生死边缘,是谁被谁所救?是谁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为换一线生机?
冰原上的剑锋相对,医疗室窗台的暗红玫瑰,还有终端里这条冰冷简短的消息……画面在脑海中交错、碰撞。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那冰冷的屏幕,仿佛能触摸到送信息时,那个人同样冰冷的指尖。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滚烫的、带着酸涩和难以言喻悸动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
眼泪,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砸在洁白的被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颤抖的弧度。
窗台上,那朵暗红的玫瑰在无声盛放,花瓣上似乎还凝结着寒冰湖未曾散尽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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