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靳森拿了服务员奉上的热毛巾,掀起眼帘,“今天就顺便带过来吃顿饭。”
他慢条斯理擦手,闲散的语气,“对了,爷爷人呢?”
贺裕忠放下茶杯,目光在佟雾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回他脸上。
“你还有闲工夫关心老爷子。”
贺靳森耸肩,皮笑肉不笑,“当然关心,我一向比您更关爱老人。”
房间一时无人说话,气氛诡异得让人窒息。
佟雾不知道父子俩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她僵直地坐在椅子上,扫一眼桌面,觉得自己就像那碟开胃前菜一样。
微不足道,却又饱含意义。
是这场无声的纷争中恰到好处的调味剂。
心跳稍微平复,佟雾闭了闭眼,逐渐理清思路。
她是贺裕忠情人的女儿。
这一微妙的身份成了贺靳森刺激贺裕忠的一种手段。
贺靳森把她带到这种场合,行为放纵,言语暧昧,目的就是要让贺裕忠误会——
我啊,和你那个见不得光的便宜女儿搞到一起了。
这个混蛋,还真是深谙借刀杀人的精髓。不过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她身份的?
佟雾皱着眉,如坐针毡。
忽而一道铃声闯入耳。
佟雾难以置信,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那双黑眸恣意,戏谑,毫无愧疚。他利用了她,现在还想找麻烦。
“我不和你玩文字游戏。”佟雾深吸一口气,冷声说,“我答应陪你吃饭,但不是配合你做这种卑鄙的事。”
“卑鄙?”
贺靳森向后靠着座椅,笑出了声,“高尚的佟同学,咱们坦诚一点好不好。”
佟雾皱眉,红红的眼睛瞪着他。
“刚才见到老头子你紧张什么?”
贺靳森俯身凑近,盯着她的眼睛,“其实你一早就认出我是谁。”
佟雾听懂了他的意思。
刚才见到贺裕忠的时候,她的反应说明了一切。若是只是在饭局假扮他的女朋友,面对对方家长,她不至于紧张到发抖。
那又如何。
她现在愤怒又懊悔,宁愿直接赔他那四万块钱,也不要屈辱地站在章岚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佟雾攥紧手心,一寸不让地看向那双漆黑的眼。
她的脾气其实并不太好,忍了一路,所有的负面情绪在此刻到达顶峰。
“没错,我一直知道你是谁。”她胸口起伏地瞪着他,“但我不知道,你原来是个神经病!”
她说完手一挥,薄薄的纸页承载着怒意,用力砸过去。
随后推开车门,再“砰”地一声甩上,扭头扬长而去。
贺靳森仍靠在椅背,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决绝的背影。
过了好几秒,他收起视线,终于感受到了异样。
脸颊某处被纸划伤,像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了,凉风一吹,皮肤更为刺痛。
好得很。
又是骂人又是拿东西砸他,看不出来这女的外表柔弱,竟还生着这样一副硬骨头。
极衬这一片黑沉夜色。
佟雾捏着手机,难得舌头打结,“我我就是想问问,维修费怎么会这么贵。”
话一问出来就知道十分没营养。
可她没心思修饰措辞,想到什么就直接问了。
贺靳森沉默两秒。
“每一项都写得很清楚,没看吗?”
稍微平复的心又躁动起来,佟雾突然就不觉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