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征哈哈笑了两声,“倒是你一个人在江余要照顾好自己,该花钱的地方就要花,别给爸爸省钱。”
佟雾抿唇:“之前李医生说引进一台进口的外骨骼设备,爸爸你去试过了吗?”
“试过了,但是爸爸控制不好。而且我平时也用不着,试不试意义不大。”
佟雾顿了下,不解问:“为什么意义不大?”
“租金不便宜的,有那钱还不如存着,等你毕业了拿给你当首付买套房。”
佟征不甚在意,笑了下又说:“哟,这一聊都二十分钟了,你去忙学习吧,爸爸准备做午饭了…”
佟雾忍住心中酸涩,不舍地挂断视频。
无人的楼梯口,穿堂风呼啸而过。
情绪来得突然,她双臂抱住膝盖,低头埋进去。
说起来,最黑暗的那段时光已经过去。
佟征落残过后,靠着在网络平台接点翻译工作生活。
他是京外毕业的高材生,底子摆在那。但他双腿残疾,身体条件比正常人差很多,无法支撑长时间伏案工作,只能接些零散活儿。
就是这样靠着微薄的收入,一边偿还亲戚的债务,一边拉扯女儿长大。
几年前,佟征在医院认识了一名护工。对方是农村人,在昭南没亲人也没房产,一来二去,索性搭伙过日子。
尽管如此,生活依旧清贫而辛苦。
佟征四十三岁的年纪,看上去已经快六十岁。
明明已经进入体外实验阶段,他说撤资就撤资。
就为了讨一个女人欢心?
太他妈扯淡了。
“听说这女人四十好几了,也不是什么名门出身。”李俊文凑过来低声说,“能哄得你爹服服帖帖,手段不简单啊。”
不但不年轻,还有个女儿呢。
贺靳森在心里冷嗤,没说话,仰头将剩下半杯酒灌了。
冰凉液体入喉,凛冽辛辣,顺着神经流入四肢百骸。
他抬眼,暗淡光线掠过他的瞳孔。
楼下的少女坐在圆台中央,抱着吉他,闭眼低声吟唱:
“我听见一只搁浅的蓝鲸
炸裂发出巨大的声音
我听见木炭燃烧的声音
在火焰中留不灭的烙印”
伴着这歌声,思绪飘回半个多月前——
那天阳光很刺眼,云边泛白。
贺靳森随贺裕忠从疗养院出来,一言不发地上了车,靠坐着椅背闭上眼。
贺裕忠看不惯他这副德行,撇开眼,语气冷厉说:
“研发新药不是想的那么简单,你在贺家这么几年,应该懂得在商言商的道理。”
贺靳森闭着眼沉默,像一块寒冰。
助理从后视镜窥见此状,好声打圆场:“二公子,董事长知道你跟你外婆感情深,一时接受不了。但各项数据表明这款药风险极大,已经不适合再投钱做研究了。”
贺靳森睁开眼,看向那男人。
“四年前的立项评估你也看过,当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一旁的贺裕忠严肃坐着,不发一词。助理抿了抿干燥的唇,继续劝诫:
“话不是这样说的二公子…就算运气好,十分之一的几率被我们砸中,但三轮临床试验结束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外婆年纪太大,等不了,也不一定是最合适的受众。而且这是股东大会投票的结果,董事长也——”
“年纪大?”
贺靳森仿佛听了个笑话,“我外婆就只比他大四岁。”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佟。
车内气氛降至冰点。
这话太刺,听得贺裕忠怒火腾升,食指指着他,
“混账,你再说一遍?”
贺靳森懒得再说,侧头看向窗外,态度连敷衍都算不上。
助理知道说错话,后悔得直咬后牙,驾驶位的司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车内这番场面,偏偏倒霉遇上大塞车。墨黑色欧陆卡在车流中央动弹不得。
焦灼之际,司机眼尖地看见某餐厅窗边坐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