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顿了下,续道:“院门锁着,我才翻墙进来。”
他转身走到井边压水,没再看温南一眼,只是弯下的脊背比平常要僵硬许多。
陈叙的气息在一瞬间被抽离干净,包裹在她身上的温热也在刹那间消失殆尽,温南回过神,看向蹲在井边洗脸洗头的陈叙,她抿了抿唇,捏着搪瓷盆的手心出了点细密的汗。
这几天没怎么见陈叙,今晚猛地一见,心莫名成的不受控制的跳动了好几下。
温南不明白这种感觉,也不想仔细琢磨,于是放下搪瓷盆,转身回屋里穿上衬衫走出来:“哥,你吃饭了吗?”
陈叙起身拿起绷绳上的毛巾擦头发,他微低着头:“吃了。”
温南“哦”了一声。
好几天没有交集,温南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犹豫了一会,觉得好像没什么说的,恹恹转身朝屋里走去。
“温南。”
身后传来陈叙低沉的声音,隐隐带了几分磁性的暗哑。
温南转身:“怎么了?”
她站在漆黑的院里,只有屋里洒出来的光零零散散的落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影映在明暗两处,湿漉漉的眼睫毛眨了眨,安静的看着他,陈叙想到刚才翻墙过来看见的那一幕,手心像是被烙铁烫过,灼烫的厉害。
他将毛巾搭在绷绳上,漆黑的眉眼隐匿在幽幽夜色里:“我回来跟你说件事。”
第49章
温南:“什么事?”
陈叙说:“今天下午司务长找我了,王厨子三天后就走,走之前王厨子想带你熟悉几天,我明天带你去食堂。”
温南扬起笑脸,脸颊的酒窝香甜醉人:“好。”
男人看着脸上的笑容,莫名的觉得有些扎眼,他知道温南一直想快点找到温国给她介绍的对象,他倒掉盆里的水:“不早了,睡觉吧,明早我走的时候叫你。”
温南“哦”了一声,转身回到屋里,伸手把在屋门上,关门之际,忽然探头问:“哥,你这几天怎么了?我看你很少回来。”
陈叙看了眼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温南:“这几天在部队一直找你哥介绍给你的对象。”
听他这么一说,温南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陈叙讨厌她,不愿意见她,所以才躲着不回来,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多了:“那你找到了吗?”
陈叙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
说完又低头压井水,温南抿了下唇,没再问下去,关上屋门熄灭灯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哗啦的水声,望着屋顶漆黑的房梁。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
等明天她去了食堂也多问问别人。
这几天晚上陈叙很少在家,温南面上不说,心里一直在胡思乱想,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惹了陈叙不痛快,对方讨厌她才不愿意回来,今晚陈叙一回来,温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惦记食堂那边寻找对象的事,以至于晚上睡觉时都浑浑噩噩的,梦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
她梦见了前世的自己,被亲生父母推脱抛弃,扔在爷爷奶奶家里,过着看人脸色的日子,在家里她永远是那个被遗忘、抛弃的,没人在乎她的感受,更没人在意她的想法。
他们永远都高高在上的,用施舍的眼神看她,让她懂事听话,不然就把她赶出去捡破烂。
两个哥哥做错了事,爷爷奶奶训的永远是她。
温南从小就没有几个朋友,可以说来到这个年代后,赵小麦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与她感同身受的朋友。
梦里的场景将她从小到大的经历以快进的速度播放了一遍,温南第一次以上帝视角看着曾经的自己一步步艰难的长大,看着她一个人倒在冰冷的马路上,车流从她身边穿梭,无一人下来能帮她一把,能将她送到医院,她的身影从凝聚变的稀薄,渐渐的与马路融为一体。
“温南”
“醒醒。”
“我是陈叙。”
敲门声从门外传递进来,还有陈叙低沉焦急的声音,屋里面低低的啜泣声顺着门缝溢出,像是憋了天大的委屈和痛苦,连哭都不敢放声,陈叙原本躺在屋里,隔着一道墙听见墙那边传来温南的啜泣声。
他在床边坐了许久,那哭声一直持续,像是被人用手捂着,压抑着小声哭泣。
“温南——”
陈叙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极为清楚的传递到门里面:“我要踹门了。”
“别。”
温南恍惚的睁开眼,看了眼漆黑的房梁,又看了眼糊着旧报纸的墙壁,和新世纪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完全迥异,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只听见陈叙说要踹门,便急声阻拦。
她擦掉眼泪,想到梦里不堪的人生,努力压抑着哭腔,对门外的人说:“陈营长,我没事。”
“开门,让我看看你。”
男人声音低且沉,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温南大脑还有些迟钝,情绪还陷在梦里面,她吸了吸鼻子,抬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穿上衬衫和裤子,趿拉着布鞋走到门前打开屋门,温南一手把着屋门,一手把着门框,抬起哭的通红的眼睛看向堵在门口的陈叙,屋里昏暗,所有的亮光几乎都没了,但陈叙还是一眼看到了温南红的跟兔子似的眼睛,鼻尖都哭红了,男人眉峰微皱:“好好的怎么哭了?”
他顿了下,声音沉了几分:“我不在的这两天,谁惹你了?”
温南赶紧摇头:“没人惹我。”
她努力想扯出一抹笑容,可悲伤的情绪一直笼罩在心头,最终只是艰难的抿唇笑了下:“我只是想我哥了。”
陈叙薄唇紧抿,看着温南洇湿哭红的眼睛,强忍克制的手臂还是抬起来,指腹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水:“你哥知道你偷偷躲起来哭,会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