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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夏至评画会(第1页)

清凉殿内,二十四幅画屏围成环形,每扇屏风皆以紫檀为骨,绢本为面,其上绘着四季花卉,在殿角青铜冰鉴散的凉气中微微摇曳。礼部员外郎击磬三声,清越的玉振之音穿透殿宇,夏至评画会正式开始。沈知白的《溪山清夏图》与裴砚之的《万壑松风图》分列东西主位,前者墨色氤氲如烟岚出岫,远山近水间似有凉风穿林而过;后者笔法森严似界画楼台,每一根梁柱都精准合于《营造法式》的规制。

"沈待诏此作,深得董巨遗意。"宫学博士抚须赞叹,指尖悬在画前三分处虚点,"尤其这远山淡墨,以米家父子落茄点法层层积染,颇有米氏云山之妙。更难得的是"他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触到绢面,"诸位请看这溪畔青苔,竟是用孔雀石末调胶点染,暗合《格古要论》所载石绿沉水之法。"

裴砚之忽然起身,象牙尺在画屏三寸处虚划一线,尺上精刻的《周髀算经》刻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图画见闻志》明言远山无皴,远水无波,沈待诏却以雨点皴法染远山,岂非违了六法之经营位置?"他袖中滑出一卷《历代名画记》,竹纸翻动间露出张彦远批注的朱砂小字。

沈知白不疾不徐研磨朱砂,青玉砚中泛起《考工记》所载"丹秫之华",掺了南海珊瑚粉的墨锭在砚池划出霞光般的涟漪:"裴司业可曾见范宽《溪山行旅图》?真迹中远山亦有皴笔。"他蘸墨点向画面,笔尖在绢丝经纬间微妙地一顿,"谢赫六法重气韵生动,若拘泥形制,岂非如韩非子讥讽的鬼魅易画,犬马难图?这溪石上的蟹爪皴"话音未落,笔锋已转出北宋李成的招牌笔法。

殿中哗然。国子监画学生纷纷翻开《林泉高致》,有人以银针挑开书页间夹着的郭熙《窠石平远图》粉本;宫学诸生则捧出《贞观公私画史》比对,绢本翻动时带起阵阵龙脑香。裴砚之袖中铜制圆规"铮"地弹开,精准量取画面比例:"《营造法式》载凡画屋木,折算无差,沈待诏这水榭斜度有违勾股"圆规尖在绢面上投下细长的阴影,恰指向檐角偏离标准三分的误差。

"裴司业可知王维《山水论》?"沈知白突然执笔在空白处添了只孤雁,雁羽用"七紫三羊"毫笔蘸淡墨扫出,翅尖一点朱砂似染了晚霞,"观画如参禅,当求咫尺万里之意境,非匠作般锱铢必较。"他袖口掠过画面时,暗藏的沉香屑纷纷扬扬,竟在画前形成薄雾效果。

律学助教突然插话,腰间蹀躞带上悬挂的铜鱼符叮当作响:"《唐律疏议·杂律》载造作不如法,笞四十,这画"话音未落,医学博士拍案而起,《黄帝内经》从袖中滑落,书页间夹着的针灸铜人图在案上铺开:"《素问》言智者察同,沈待诏这米点皴暗合人体穴位分布。"他指尖划过画中山脉走向,"此处墨点密处恰如百会穴聚气,最宜养目怡神。"

辩论正酣,忽有凉风穿殿。沈知白的画绢微微浮动,墨色竟在光线下幻出七彩——原是掺了《天工开物》记载的"虹光墨"技法,墨中混入南海砗磲粉与西域琉璃末。裴砚之眸光一凝,突然从《万壑松风图》背面揭下层半透明轻纱,露出底下精密网格:"诸位请看,此画每一松针皆合《九章算术》勾股弦数。"纱上墨线在阳光下显现,竟是按祖冲之圆周率分割的画面空间。

满座哗然中,礼部侍郎幼子忽然指着《溪山清夏图》惊呼:"水在动!"众人细看,那溪流因特殊绢丝织法,经线掺入天蚕丝,纬线混着波斯水晶线,随观者角度竟有流动之感。沈知白轻笑:"此乃效法张僧繇凹凸花遗意。"他袖中滑出半块古砖,"梁代画师以陶土塑山水光影,晚辈不过借织工巧技再现其妙。"

裴砚之正要反驳,忽闻雷声滚过殿脊。暴雨骤至,他精心绘制的界画楼台在湿气中微微晕染,而沈知白画上墨色反而愈清润——原是用了《齐民要术》记载的"三蒸三晒"古法制墨,松烟中掺了黄蘖汁防潮。雨滴打在殿外铜雀水钟上,激起的水雾透过雕花窗棂,在《万壑松风图》上形成奇妙的光晕。

"够了。"席画学博士突然击掌,腕间沉香木念珠撞在青铜镇纸上。他取出珍藏的郭熙《早春图》摹本,画轴展开时飘落几片乾封年间制的金箔,"二者如阴阳相济,何不合作一幅?"老博士指尖点在两画交界处,那里恰好有块留白。

雨幕中,沈知白已提笔在裴砚之画作上添了抹远岚。那墨色竟顺着界画线条自然晕开,将严整楼阁笼入烟雨——原是笔锋暗藏"水脉引"技法,墨中调了能随湿度变化的磁青粉。裴砚之怔了怔,突然取朱砂笔,在《溪山清夏图》水榭檐角点出精确的黄金分割,朱砂里竟混着西域传来的金精石,在雨气中熠熠生辉。

殿外,太医署学生们齐诵《四气调神大论》的声浪穿透雨帘:"夏三月,此谓蕃秀"诵经声与雨声交融中,两位画师笔下的山水渐渐浑然一体。画学博士捋须微笑,从怀中取出枚和田玉印章,印文"澄怀观道"四字在合作完成的画作上钤下时,殿角铜漏恰好滴尽申时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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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海天谍影

泉州港的晨雾还未散尽,沈知白的画笔已蘸饱了波斯青金石研成的靛蓝。

"蒲大人请看——"她手腕轻转,宣纸上浮现出番舶云集的港湾,"这艘暹罗商船的帆索,需用砗磲粉调墨,方能显出日光穿透的质感。"

提举市舶蒲师文眯起眼睛。画中那艘挂着象牙旗的商船,正是他昨日才秘密放行的走私船。船帆阴影里若隐若现的,分明是朝廷严禁出口的硫磺木箱轮廓。

"姑娘好眼力。"他忽然按住画纸,指甲掐在某个水手腰间,"只是这佩刀似乎不是暹罗样式?"

沈知白睫毛微颤。那柄被刻意画错的弯刀,实则是契丹使臣的制式武器——她昨夜潜入货舱时亲眼所见。

"大人明鉴。"她忽然将笔锋一偏,几点朱砂溅在刀鞘上,"是奴婢看花了眼,这该是血渍才对。"

窗外传来号子声。苦力们正搬运贴着"胡椒"标签的木箱,箱底渗出的暗红液体在青石板上拖出蛇形痕迹。

---

三日前,清凉殿内的夏至评画会恍如隔世。

沈知白指尖轻抚腰间暗袋,那里藏着半块未用完的"虹光墨"。她想起裴砚之揭画示众时那副倨傲神情,象牙尺在阳光下划出的冷光仿佛还在眼前晃动。

"沈待诏可要尝尝荔枝膏?"蒲师文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位色目人后裔的市舶司提举正捧着琉璃盏,盏中猩红液体随他手腕转动而荡漾,"岭南新贡的,加了些许龙脑提香。"

"谢大人美意。"沈知白搁笔施礼,袖中暗藏的铜镜巧妙地将光线折射到画作某处——那里藏着用密写墨汁勾勒的船队航线图,"奴婢还要赶制《海疆堪舆图》,不敢误了官家寿辰。"

蒲师文指节敲击案几,节奏暗合港内潮信。他忽然俯身,身上沉水香混着胡椒的气息扑面而来:"听闻沈待诏与裴司业合作的那幅《溪山烟雨图》,官家爱不释手,已命人装裱在垂拱殿了。"

沈知白研墨的手微微一顿。那日暴雨中,裴砚之朱砂笔点在檐角的瞬间,她分明看到他袖口滑落的铜制圆规上刻着"淳熙三年军器监制"的字样——工部官员为何会有军器监的器物?

"裴司业精于营造,奴婢不过添些野趣。"她将笔洗中的水倒入青瓷唾壶,水面泛起的光影恰好映出窗外两个监视的番兵,"说来也巧,今晨奴婢见着艘楼船,桅杆规制倒像是裴司业推崇的《营造法式》。"

蒲师文瞳孔骤缩。那艘所谓"楼船"正是改装过的战船,昨夜才秘密入港。

铜壶滴漏声忽然变得急促。沈知白借整理画具之机,将一枚薄如蝉翼的银片塞入轴杆——那是她昨夜在货舱拓印的硫磺箱上的火漆印纹。

"大人若无他事,容奴婢告退。"她屈膝时,耳坠上的珍珠不着痕迹地扫过案几边缘,沾起一丝箱底渗出的暗红液体。

"且慢。"蒲师文击掌三声,侍从捧上个螺钿匣子,"这是爪哇进贡的颜料,听闻沈待诏善用异色,不妨一试。"

匣盖开启的刹那,沈知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她以指尖轻触那些艳得诡异的红色粉末,指腹立刻传来细微刺痛——这哪里是颜料,分明是掺了硫磺的硝石!

"奴婢斗胆。"她突然将整匣"颜料"倒入青玉砚,加水研磨起来,"正缺一抹朱砂画朝阳。"

蒲师文来不及阻止,只见她运笔如飞,港口朝霞顷刻间在纸上燃烧起来。更惊人的是,那些"颜料"遇水后竟在纸上显出道道隐形纹路——正是番舶走私的货品清单!

"好一个米点皴。"阴冷嗓音从身后传来。沈知白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蒲师文的贴身护卫,那个总戴着银护腕的波斯人。

她忽然将画纸一抖,未干的墨色飞溅在波斯人护腕上。金属表面立刻泛起诡异气泡——昨夜货舱里那些"胡椒"木箱,装的竟是腐蚀性极强的契丹秘制毒药!

三方目光在空气中相撞,溅起看不见的火花。码头上突然传来骚动,一队官兵拥着个熟悉身影走来。沈知白心跳漏了半拍——青罗伞盖下,裴砚之手持皇命旗牌,正在查验入港文书。

"看来裴司业是来监理番坊建设的。"蒲师文冷笑,"倒是巧得很。"

沈知白趁机将画作卷起。在卷轴合拢的瞬间,她指甲迅在某个位置划出几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痕——那是给潜伏在港口的同伙的暗号:硫磺已找到,但情况有变。

"奴婢告退。"她抱着画轴疾步退出厅堂,后背能感受到蒲师文毒蛇般的视线。转过回廊时,她故意让袖中铜镜滑落,镜面反射的阳光正好照进裴砚之眼中。

工部员外郎抬头望来,四目相对的刹那,沈知白以唇语说了三个字。裴砚之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随即恢复如常,但她知道他已经读懂了自己的警告:

"硫磺,契丹,谋反。"

……番坊谜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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