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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纲目·毒部》‘钩吻’条下附注:‘牵机引,性暴烈如雷火,遇金则显,触银则,形如血藤缠骨,味藏腥甜,中者筋挛脉断,状若牵机傀儡!’”她语极快,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目光如电,直刺捧着玉盘、脸色煞白的五皇子裴琰之,“五殿下,此物遇银而显形,凶戾至此!不知这盛羹的昆仑青玉盘底,可曾嵌过一丝半点金箔银线?亦或是……这羹汤煨炖时,曾用了不该用的金釜?”
“哗啦!”大皇子萧景宇猛地站起,身前的紫檀木食案被他带得剧烈一晃,那碟堆叠如山的“琥珀桃仁”滚落几颗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出清脆的撞击声。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一双虎目燃烧着暴怒的火焰,死死盯住裴琰之,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裴琰之!你好毒的心肠!”萧景宇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殿顶藻井的星宿图似乎都在簌簌抖,“竟敢在御宴之上,借献羹之名,行此魇镇毒杀之事!嫁祸于孤?”他腰间那枚螭龙纹青玉佩随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而狂颤,那道赤色沁纹此刻如同活过来的血蛇,在玉质内疯狂游走,散出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
“皇兄息怒!”五皇子裴琰之捧着那盘已然化作一汪污血、缠绕着焦黑枯藤的毒羹,脸色惨白如金纸,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计谋被拆穿后的惊惶与怨毒。他强自镇定,声音却微微颤:“臣弟……臣弟冤枉!此羹……此羹所用器皿食材,皆经御膳房层层查验,怎会……怎会藏有如此歹毒之物?定是……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嫁祸于臣弟!”他慌乱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一旁面色沉凝的三皇子萧景睿。
“冤枉?”大皇子萧景宇怒极反笑,声震殿宇,“银簪试毒,本草显形!铁证如山!你这盘羹,是要让孤筋骨寸断,如牵线傀儡!其心可诛!”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那并非装饰用的仪剑,而是一柄真正的百炼精钢长剑,寒光凛冽,剑身隐有龙吟之声!剑尖直指五皇子咽喉!
殿中瞬间大乱!丝竹之声戛然而止,乐工们吓得匍匐在地。内侍宫女惊恐后退,杯盘碰撞之声叮当作响。那弥漫的腥甜毒气似乎更浓了,令人头晕目眩。
“皇兄!剑下留人!”三皇子萧景睿霍然起身,手中的秘色瓷茶盏“啪”地一声被他捏碎在掌心!青碧的茶汤混合着殷红的血珠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淋漓而下,滴落在月白的锦袍前襟,迅晕开一片刺目的污迹。他温雅的面具彻底撕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焦灼与狠戾,声音因急切而尖锐:“五弟纵有千般不是,自有宗正府、有大理寺!御前持刃,血溅丹墀,皇兄是要置父皇母妃于何地?置这鸾尾殿的体统于何地?”
他身形微动,似乎要上前阻拦,却又顾忌着那柄杀气腾腾的长剑。
“体统?”萧景宇狞笑,剑尖纹丝不动地锁定裴琰之,“他下此绝户毒时,可曾想过体统?今日孤便替父皇清理门户!”他手腕一震,剑锋破空,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刺裴琰之心口!这一剑含怒而,快如闪电,势若奔雷!
千钧一之际!
“铮——!”
一声清越悠长、穿金裂玉般的琴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并非来自殿中任何乐器,倒像是自九天之外、或九幽之下传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惊呼、怒喝、剑啸!
琴音起处,一道身影已鬼魅般切入剑光与裴琰之之间!
是裴砚之!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常服,身形却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有一支笔!
一支长近两尺、笔杆黝黑沉凝、笔锋饱满如巨椽的紫毫大笔!那笔不知何时已饱蘸了浓墨,墨色在殿内辉煌的灯火下,竟泛着一种沉重如铁、又隐隐流动着暗金的光泽,如同熔化的玄铁!
笔锋挥洒!
没有攻向那柄致命的剑,而是凌空泼向那幅被五皇子裴琰之先前置于食案一隅、几乎被众人遗忘的《岁朝图》!
墨落如惊雷炸响!
浓重如夜的墨汁泼洒在画卷之上,出“嗤啦”一声裂帛般的异响!那原本喜庆祥和的《岁朝图》——怒放的红梅、青翠的松柏、嬉戏的童子、堆积如山的珍宝——在接触到那奇异墨汁的刹那,画卷本身竟如同有了生命般剧烈颤抖起来!
“嘶啦——!”
画卷上,被墨汁泼中的区域,那些鲜艳的矿物颜料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瞬间熔解、流淌、扭曲!红梅凋零,松柏枯槁,童子的笑脸在墨色侵蚀下变得狰狞可怖!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画卷的材质——那坚韧的熟宣,竟在墨汁覆盖下急变得焦黑、脆化,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边缘卷曲翻起,化为飞灰簌簌飘落!
仿佛那不是墨,而是滚烫的岩浆,是蚀骨的毒液!
“裴砚之!你做什么!”五皇子萧景礼之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目眦欲裂。这幅《岁朝图》是他耗费心血、暗藏星阵杀机的关键所在!眼见心血被毁,他几乎忘了近在咫尺的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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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之对身后的尖叫和刺来的剑锋恍若未闻。他身形如渊渟岳峙,手腕沉稳如山,那支巨大的紫毫笔在他手中运转如飞!笔锋过处,并非破坏,而是……重塑!
浓墨泼洒溶解了旧画的表象,露出了内里更深层、更恐怖的真相!
焦黑脆化的画卷残骸之下,竟隐隐显露出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不再是祥和人间,而是……一片幽暗深邃、群星乱舞的虚空!无数扭曲的银线(实则是用磁石粉末混合特殊胶质绘成)在残破的画卷基底上疯狂闪烁、游走,构成一个巨大、混乱、充满不祥气息的残缺星图!那星图的核心处,一点赤芒如恶鬼之瞳,正死死对准了大皇子萧景桓的方位!正是心宿二,荧惑守心之凶局!
“果然如此!”沈知白清冷的声音穿透混乱,她已立于裴砚之身侧,目光如寒潭映月,瞬间洞穿了那星图的核心,“五殿下好手段!以岁朝吉庆为表,内嵌‘荧惑乱紫微’之凶阵!借献画为引,以殿内烛火地气为炉,暗中催动星煞,勾连大殿下腰间玉佩中潜藏的‘烛龙戾气’!内外交感,煞气冲宫!这才是真正的杀招!那‘牵机引’之毒,不过是惑人耳目的障眼法,逼大殿下动怒引动玉佩凶煞,好让这星阵彻底锁定,一击绝杀!”
她语极快,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将裴琰之精心布置的连环杀局层层剥开,暴露在煌煌灯火之下!大皇子萧景桓刺出的剑猛地顿在半空,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腰间那枚红光狂闪、几乎要挣脱蹀躞带的螭龙玉佩,又看向那幅暴露出的恐怖星图,脸上暴怒瞬间被惊骇和后怕取代。
“你……你血口喷人!”萧景礼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如同开了染坊。他精心谋划被彻底戳穿,恐惧和狂怒瞬间吞噬了理智。他猛地将手中那盘污血毒羹狠狠砸向地上!“就算如此!尔等毁我阵图,又能如何?荧惑守心已成!紫微倾颓在即!这殿中所有人,都要给本王陪葬!”
随着玉盘碎裂、污血四溅,那幅残破星图上闪烁的银线骤然变得狂乱!心宿二那点赤芒爆出刺目的血光,瞬间投射出一道虚幻却凝练如实质的赤红光柱,直射萧景桓!同时,整个鸾尾殿都开始隐隐震颤!殿顶藻井绘制的二十八星宿图案光华大放,明灭不定,仿佛被那残破画卷中的凶阵引动,与之共鸣!无数细小的灰尘从梁柱间簌簌落下!
殿内彻底陷入恐慌!宫女内侍尖叫奔逃,杯盘倾倒碎裂之声不绝于耳。连端坐上的贵妃,也惊得脸色煞白,紧紧抓住了鸾座的扶手。
“陪葬?五弟好大的口气。”一直冷眼旁观的三皇子萧景睿,此刻终于再次开口。他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殿内的混乱嘈杂,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他缓缓抬起那只被茶盏碎片割伤、犹自滴血的手掌。鲜血顺着他苍白的手指滑落,滴在他月白锦袍的下摆,晕开更大一片刺目的暗红。
他非但没有止血,反而用那染血的手指,凌空对着身前虚无处,急地勾画起来!指尖带血,在空气中划出道道玄奥诡谲的轨迹!那轨迹并非随意,每一笔都带着古老祭祀的韵律,每一划都暗合《楚辞·九歌》中祭祀乐舞的章法!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他口中低吟,声音不再是平日的温雅,而是变得高亢、苍凉,带着远古巫祝的腔调,如同招魂的咒语!
随着他的吟诵和血指勾画,他身前那片虚空,竟诡异地扭曲、波动起来!浓郁得化不开的墨色自他指尖流泻而出,并非实质的墨水,而是纯粹的、吞噬光线的黑暗!这黑暗迅弥漫、凝聚,转瞬间竟勾勒出三个巨大、朦胧、散着无尽凶煞之气的虚影轮廓!
一个身形魁伟如山岳,手持断裂的巨戈,身披破碎的玄甲(国殇);一个面目模糊不清,周身缠绕着深不见底的怨念与死寂之气(山鬼);最后一个,则笼罩在翻腾的墨色云气之中,只能隐约看见一双冰冷无情的巨大眼眸(东君?或司命)!三个虚影甫一成形,整个鸾尾殿的温度骤降,烛火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连光线都被那墨影吞噬!一股源自亘古蛮荒的凶戾、阴冷、绝望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轰然席卷了整个空间!
萧景睿脸色惨白如鬼,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强行召唤这《九歌》凶神虚影对他负担极重。他染血的手指猛地指向那幅残破星图中心、疯狂闪烁的心宿二赤芒,又狠狠指向大皇子萧景桓的方向!声音嘶哑如同夜枭:“凶神……戮力!破其荧惑!绝其紫微!”
他要借九歌凶神之力,彻底引爆那残存的荧惑守心凶阵,将大皇子萧景桓连同这鸾尾殿中所有人,一同葬送!
“三哥!你……!”五皇子裴琰之惊骇欲绝,他没想到萧景睿竟如此疯狂,连他也要一并抹杀!
那三个巨大的墨影凶神出无声的咆哮,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凶煞之气,化作三道墨色洪流,一道直扑星图赤芒,两道左右包抄,直噬萧景礼!所过之处,空气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殿中精美的陈设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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