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不服气地喊道:“你是没见过我们大师姐!”
“那个法号漱玉的?”衣眠轻蔑地说,“能教出你们这样的师弟师妹,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诸葛悟道:“日后寻觅公主的下落,还需仰仗漱玉道君。”
衣眠:“……”
他把嘴闭上了。
诸葛悟借机进言:“陛下,神教旧派为保展月飞升,无所不用其极。微臣的师尊与师弟无处容身,人界水深火热,沉音剑冢亦遭迫害,切不可作壁上观。请陛下明鉴。”
“啧。”衣眠眉头紧锁,沉声说,“但是传情节将近……我不想影响庆典。离阴阳之交现世,尚有一个月,你看着办吧。不过,若是碰上了其他三家鼠辈进犯——你知道该怎么做!”
澎湃的杀气迸发,竟将他的红发点燃。灼灼魔焰从发根洗至发尾,将其遍体铁甲照得发亮。
衣眠将战袍一甩,卷动火星与乌云,凭空消失在了王座上。不过,有他当众赐下权柄即可,诸葛悟唇角微弯,回身示意:“放了他们。”
魔尊亲卫们不敢怠慢,立即松了田漪和徐景的束缚。
他俩一左一右,抓住白翎的胳膊猛摇:“白老大——”
“白师兄啊——”
“停停停,我人还在呢!”白翎被他俩哭得感觉要躺板子了,侧头问诸葛悟,“师兄,我们能找个地方聊天吗?”
“走吧。辛苦了,诸位。”
诸葛悟不仅对他们几个说,还对魔尊亲卫们点头致意,随后凌空踏过血池。官袍乌鸦飞到他肩头,仰天嘶鸣,招来会飞的鹿蜀,请众人重登步辇。
群魔私语,议论纷纷。
白翎看得出来,他们在此前的一百年里,已经对诸葛悟心悦诚服,但对他们这几个初来乍到、散发着灵气的道修,又嘴馋,又忌惮。
步辇离开王殿,飞向另一座高塔,很快把他们放回了地面。此塔与其他魔宫不同,周遭草木偏绿,在暗紫的空中花园里,是一撮亮眼的浓翠。
塔里的装潢和陈设也让人耳目一新,说白了,就是跟魔域格格不入。前院有苍松迎客,进门有玄关洗手,登堂有影壁开道,入室有珠帘隔间。
白翎越往里走,越觉得回到了霁青道场,甚至看见了一些眼熟的摆件。他记得在仙去山的弟子廊舍,曾有相似的,此处所置,当为仿品。
显然,整座高塔都是诸葛悟的宅邸。
能在宫城里占得一隅,魔尊座下,京畿重臣,不愧如是。
塔里的侍从都是狸猫,除了长着三条尾巴、并且能直立行走外,与人界的家猫没什么区别。
它们个个戴着精致的小帽子,与诸葛悟一样高冠博带,彬彬有礼。塔中央和全性塔一样,建着可以升降的莲台。
诸葛悟介绍道:“我住在三层,四层是茶室与藏书阁。五层的客房都收拾好了,你们挑喜欢的住便可。师尊,长幼有序,第七层单独为您开放,您看如何。”
顾怜闻言,矜持地点了点头。
他向来吝于赞扬,亦不禁道:“做得很好。”
白翎站在他背后,不动声色,却忍不住瞄了裴响一眼。
诸葛悟确实是善解人意,不但给足了顾怜排面,还把这尊大佛拎出去,终于能让他的两个师弟有所喘息了。
几人约好先回各自房间,稍事休整。
半个时辰后,再到四层的茶室会面。
出于辈分尊卑,大伙儿首先送顾怜上了七层,再回五层选房间。脱离了师尊的视线后,白翎毫不掩饰,要和裴响住一起。
裴响自然是别无二话,任他安排。
田漪和徐景则终于离开地牢,没精力打趣了,整齐地鼓掌以示祝贺。
徐景一脸感慨:“裴师弟,你总算想起来了。你是不知道,白老大醒后发现你忘了他,那个表情,哎!我都不想说。”
白翎没料到他张口就是这茬,轻咳一声,道:“不想说就别说,快点洗澡去,一会儿就要谈正事啦!”
“正事?白老大什么时候这样在乎正事了。”徐景还不知展月飞升要拿裴响当替死鬼,只是从林暗那里得了消息,展月一脉祖孙反目,老祖恐成修真界大患。
他势要把话说完,道,“真的,信我,裴师弟!你千万别再忘啰,不然——”
“没有这种不然。快洗澡!”
白翎受不了了,把他往房间里推。当着几人的面,哪好意思重提旧事,更何况,是说他曾经为情所困,因师弟失忆遭受了重大打击。
白翎低声嘟囔:“都过去的事儿了,提它干嘛?田漪你能不能管管他。”
田漪一脚踹徐景屁股上,消停了。
白翎难得脸上泛红,不敢看裴响眼睛,尴尬地移开视线,佯装无事发生。
可他分明觉得,一道目光从身侧来,又轻飘飘的,并非实质,又重于千钧,沉沉地凝聚在他身上。
好死不死,诸葛悟作为局外人,同生感慨:“是啊。你们的事情,我前段时间才有所耳闻。还要感谢太徵道君,传讯于我,告知了你们在新河郡的经历。阿翎,小裴,人生在世,结缘实属不易。你们如今安好,真是大幸。”
他的话发自肺腑,白翎不得不打起了哈哈:“是,是。师兄你说的是,我们都要且行且珍惜……”
他两眼一闭,不知怎的冒出了前世流行过的短句。
现在说来,恰如其分,就是氛围不太对,好像变成了老年人感悟小组。
诸葛悟却对这句话颇为赞赏,道:“阿翎竟能有如此体会,也算受教于苦行了。”
裴响则默默望着白翎,知道他过于朗朗上口的话来源都奇奇妙妙,不可妄加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