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千年前的叶念愉,并不言语。
有斩月仙师在,他自然先听这位三圣之首的意见。
黑袍加身的青年笑了笑,静静地听孙监工大喊大叫。
此人心虚,极力给自己戴高帽,宣扬供仙师渡劫的法场多么多么容不得出错,还以眼神示意手下们不许乱讲。
斗子听着似想反驳,但想到自己确实做了错事,又把头低下了。其他壮丁听信孙监工,逐渐形成声浪,一致决定把斗子捆起来鞭笞,以儆效尤。
鞭刑,是掌事能下达的最重惩罚。当抓住了恶意破坏法场的贼人,才会动用此举。
很快有人取来了动刑的鞭子,竟然是一捆铁丝缠绕的藤条,这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指不定会致人残废。
白翎挑眉,认为斗子罪不至此。
他和裴响对视一眼,裴响眉峰紧皱,显然更觉得不妥。
可是心境限制了他们的行为,这段情节不容许任何偏移。
当斩月问白翎,如此是否合规的时候,白翎只能照台词念道:“是的,仙长。法场关系到您……那位的升仙大事,两家家主联合下令,对所有妨碍动工的人严惩不贷。”
斩月道:“如此便好。”
白翎一怔,抬眸看他。而后见青年低头一笑,双手解下了兜帽。
他露出疏朗温文的脸,七把小剑钻出黑袍,环行于他身边。众人全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落针可闻。
掌事喃喃道:“苍天啊……这是,这是……”
白翎终于能自由说话了,笑道:“还不快拜见斩月仙师?”
他是习惯性地调笑,结果所有人齐刷刷跪下,叩头行礼。
白翎眨了下眼,转头对上斩月微笑的表情,说:“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也跪?”
斩月无奈地一摇头道:“诸位请起。若是跪着,我便不说话了。”
他停顿片刻,待人们全部起身,才继续道:“今日之事,其实简单。我看从上到下,万众一心,皆为在下的渡劫效力,实在愧对乡亲们的恩情。既如此,怎敢因我一己之私,另生事端?依我看,诸位便当事情没发生过。时辰已晚,且回家去休憩,好吗?”
大伙儿还处于震惊中,许久才道:“这……这怎么行?”
“仙师太仁慈了,居然要放过斗子……他为了害老孙,都把那凹槽砸漏了呀!”
“放过他一个,以后有别个咋整?仙师,您渡劫可开不得玩笑啊!”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全炸了锅。
裴响下令道:“肃静!”
于叶忘止积威之下,鸦雀无声。但壮丁们百思不得其解,个个敬畏又困惑地望着斩月。
青年极具耐心,总是等人们宣泄完了,才不疾不徐地陈述观点。
他道:“诸位,我明白你们的苦心。不过正如你们所言,法场如何,一应由我承担,不是吗?那么我不要求诸位做得好,更不会苛责诸位做得不好。好与不好,自然该我背负,即便做与不做,亦是诸位自由。”
他走到斗子近前,向他伸手。
中年男人以为死到临头,根本回不过神,被旁边人踹了一脚,才惶恐地爬起来,把手使劲往衣摆上擦,摇头不语,不肯触碰斩月。
斩月抬手愈合他浑身的伤,视线向远处延伸,似乎透过人群,看到了别的什么。
他喃喃道:“终究是我无能。灵泉若不聚于北,秘境无从维系,拦不住月下群魔……罢了。何必与你们说这些呢?辛苦诸位,散了吧。”
他再度垂眸一笑,掩去怅惘。白翎看在眼中,一时沉默。
原来连展月老祖,都曾有惆怅迷惘的时刻。
他心中的愁绪,关于渡劫,还是关于灵泉?关于旧河郡,还是关于天下?
白翎身上发冷,莫名感到不安,看向裴响。
两人在雪白的月光下相对,都没有说话。明明夜深人静,千家万户共聚在四方城里,这一刻,他们却都感受到了末日前的安宁。是一种死寂,在大部分人无知无觉的时候,游走在片片飘零的秋叶中。
人们三三两两散去,却不肯走远,瞻仰着传说中的斩月仙师。
青年将袍袖一卷,把两名少爷变成了绒布偶,揣去天边。他所发动的“神行术”,乃是真正的万里神行,仙影无踪。
不过刹那而已,三人来到霁青河畔。
堤上垂柳如海,因汲取灵泉生长,九月仍青碧千条。河面波光粼粼,辽阔阒静。
两只绒布偶先后落地,白翎摇摇晃晃,用肚子撞了裴响一下,才“嘭”地变回人形。
斩月席地而坐,指间夹着一杆白玉水烟。白翎记得顾怜很讨厌烟味,果不其然,斩月只是任烟香杳杳,并不入口,仿佛以此提神罢了,驱散心底倦意。
他温和地说:“可以提要求了。有想要的法器吗?”
他取出芥子袋,随手抛给白翎,道:“罢了,自己翻吧。让我休息一会儿。”
第139章一百三十九、高塔他乡遇故知agai……
河面起雾了,向岸边蔓延。
斩月手执烟杆,望着袅娜的烟气出神,直至其融入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