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响的手很冷,跟失血过多似的。白翎没忍住摩挲他的手背,喃喃道:“我发誓,以后凡事与阿响商量,我们一起决定。好吗?”
裴响任他搓弄指节,也缓缓道:“我发誓,永远是展月一脉的三代传人之一。永远是……师兄的师弟。”
白翎问:“就不能发誓抛却杂念一心修行吗?”
裴响看向他满怀希冀的脸,面无表情地说:“下次一定。”
白翎:“……”
白翎反思了一下自己又急于求成的毛病,向诸葛悟笑嘻嘻道:“师兄,轮到你啦。”
身着墨蓝织金道袍的剑修注目于他二人,微微笑道:“渡尘在此立誓。我手中剑,永不向两位师弟而出。我在一时,你二人安生一时。我在一世,你二人太平一世。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第65章六十五、共饮懂不懂循序渐进的语言艺……
抵达黑市之后,徐景与冯丘终于回归了自己的肉身。
驾鹤一脉重聚,尹真亦得到了他应得的报酬。
然而因沉音公主之事,黑市戒严,加上两位真人皆有伤在身,道场诸人遂不再逗留,稍作修整便离开了魔域,穿过秘境,提前回归道场。
于白翎而言,上一届道会简直糟糕透顶。
这一届也不遑多让,险象环生。但与他相熟相知的几人,皆好端端回来了,所以勉强算是圆满结束。
不过,自从在鹤车上,师兄弟三人互相承诺之后,白翎和裴响便一直处于不尴不尬的关系中。
裴响的话越发少了,每日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多数时候待在白翎身后。白翎没法观察他,但也不敢和以前一样,心情好或不好都招惹师弟玩儿。
两人就这么处着,白翎稀里糊涂地认为,或许要给师弟一点时间。当然,他自己也很需要时间。
平心而论,白翎绝不认为裴响在兰林间说的那段话是表白之类的——他们远没有到情深意重、两心相许的程度。
他坚定地说服自己,只是因他的进境和小命挂钩,而师弟人美心善、见不得身边人去死罢了,才艰难地迈出了错误一步。仅仅一步。
只要白翎装作一切照常,待时日过去,师弟定能把走岔的路绕回来。因此,白翎怀着诸多愁绪,效仿起了诸葛悟,试图扮演一名合格得体的师兄。
裴响则一头扎进了修炼。他比以前更刻苦了,白日排满了讲坛听书,夜里独自在仙去山的某根枝条上静修,再没回过西厢。
白翎好像恢复了独居生活。
只是屋里越来越淡的香气,提醒着他以前有人来过。
—
“白仙长!”
才回了道场七天,距新任道君大选还有三个月,道场内部已是暗流汹涌。
今日天晴,一少女领着几名少男,来叩折雨洞天的山门。
草木葳蕤,掩映着古石搭建的门楣。说白了只是一副入口处的门架子而已,但若没人应门,纵使是大乘期修士也无法过门踏上山径,因为此处是展月老祖的手笔。
透过门框,隐约可见远方高天上的雷云漩涡。
据说老祖在彼处冥思了上千年,田漪敲敲古石,又冲里面喊:“白仙长起来没?快开门!”
徐景等人手提登门拜访的礼品,什么百年药酒、千年灵参,还有林暗亲手煮的松花茶酿。
他们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音,随口道:“都日昳时分了,不能还在睡吧。”
“谁晓得呢?咱还是知道他晚起,特意午后来的。他是不是通宵更厉害啦,奇也怪哉。不应该好好修养、巩固境界吗?白仙长是怎么了。”
几个年轻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其中一人用胳膊肘碰碰同伴,说:“哎,你们没发现吗?白仙长从相思林回来就不对劲啊。我感觉他心里有事儿似的,裴师弟也很古怪……萧缘没了,是蛮可惜,不过他们和萧缘不熟吧?徐景,你和冯丘跟着他俩的,他俩是不是吵架啦?”
“吵、吵架?呃这个嘛——”
徐景面露心虚之意,立马又被怼了怼肋下。刚才问话的师兄道:“说呀!你不讲清楚,咱以后不小心触了人家霉头咋整?”
田漪点点头:“我也发现了……白仙长回黑市就蔫嗒嗒的,我还以为他是累得呢,或者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不过他有事没事总偷看裴师弟,所以是他俩发生了什么吧?”
“我哪有偷看阿响!”
忽然一道没好气的清亮嗓音,从门框里冒出。不过并未出现人影,只是古石上的符文显形,供双方传音。
驾鹤一脉的小辈们倏地全站直了,徐景道:“白仙长!我、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给我们开个门儿呗。”
“开了开了……能进来了么?”
“可以啦!”符文闪亮几下,脱离古石门楣,跟着几名小辈,指引他们前往仙去山。
与此同时,符文中响起哗啦啦的盥洗声,紧接着一道撑得极满的呵欠。
田漪惊讶地问:“不是吧白仙长,真的睡到这个点啊?”
“嘘——这么大声干嘛!我师兄忙着参选道君,师弟他——唉,反正现在没人管我。我……我晚上做点手工打发时间呗。”
白翎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一分他本人并未察觉的低迷。驾鹤一脉的小辈们面面相觑,挤眉弄眼,纷纷在彼此脸上确认了同样的想法:
白仙长和裴师弟果然有鬼。
田漪踩了徐景一脚,压着声音道:“真是的。你刚才快点讲的话,我们都听完了。”
徐景:“啊呀!痛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