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目前为止,西亚只是做些恶心人的事,还没有真正造成什么损害。
如果仅仅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厌恶就指示希莫纳去欺负西亚,那陆易想自己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算了,我有点累了,你——打算怎么跟他说?”
说出口的话不受控制地转了个弯,陆易顷刻失声沉默,表情凝重下来。
希莫纳却以为这是陆易对他的提议犹豫又心动了的表现,立马加把劲鼓动道:
“只是随便跟他聊一聊,嗨,陆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不擅长打架,也就这张嘴还算能说会道一点。虽然我不敢打包票能让那个讨厌的私生子如何如何,但至少把他说得羞愧欲死,让你出口气还是没问题的。”
陆易没想说话,极力控制自己不出声。
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
是夜,蝉鸣未歇。
从远方流浪而来的缥缈歌声恍若一只无形的手,径直将陆易拽入更深沉的瑰丽梦境。
人在睡梦中也能看见七彩绚烂的颜色吗?
一切都被梦幻的雾蓝所笼罩,五彩斑斓的蓝又折射出其他更为绚烂的滤色。
陆易被这流动的蓝牵引着游荡至更深的漩涡,涡流裹挟着他在雾蓝的海洋中起起伏伏,最后停在一片白光中。
他的耳边响起鬼魅般的歌声,越是靠近那白光,歌声越盛。
“Taraeachtanseogotapa,teachtdom……”
“Taranseo……”
白光明亮至极,明到极致反而显现出几分暗色的轮廓。
那似乎是传说中的塞壬,两米长的鱼尾显得精瘦而有力,深蓝的鳞片闪亮而锐利,海藻般的浅金色长发自由地散在水中,好似波浪一样柔顺丝滑。
“——Téigharaisgodtídobhaileféin!”
没有给陆易任何反应的时间,这道最后的声音像是某种宿命中的咒语,在落地后将陆易鼻腔中的空气尽数抹去。
窒息感迫使他从睡梦中醒来。
这一醒,陆易彻底没了睡意。
屋外的天色尚且昏暗,午夜也才堪堪过半。
梦中那股窒息感仿佛还萦绕着他,陆易随手披了件外套,心有余悸地踱步而出。
挥退了守夜的仆从们,陆易独自朝着楼下走去。
他起了兴致想去花房发会儿呆,却在走过客厅时与他最不愿意碰见的人不期而遇。
这瞬间令陆易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加糟糕。
他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无视了那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可那身影却不愿放过他。
“我不会告诉父亲的,我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西亚倔强道,声音里还带着些细微的哭腔。
陆易抬眼看向他,这才注意到他膝盖上的伤。
罪魁祸首大概率是他。
心底的烦躁使得他连愧疚感也没能多生出几分来,比起愧疚和抱歉,陆易此刻更多的还是烦躁和不耐。
这其实不太对劲。
他的情绪不应该如此轻易地就被左右。即使不喜西亚,也不至于演变成眼下这样隐隐不受控的状态。
可此时的陆易显然没察觉出不对劲。
他只想让耳边这道聒噪声音的主人立马闭嘴。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离开的,我只是想有个家……”
西亚在长篇大论地哭诉着自己的不幸与卑微,可陆易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的头开始痛了,疼痛感犹如潮水一波紧接着一波地袭来,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莫名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中,梦境里那股窒息感再次席卷了他。
“Maraighé!(杀了他!)”
陆易猛地推开不知何时凑到他跟前的西亚,“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西亚被他掀翻在地,低声呼痛,泪水滚落。
“二哥……”
陆易闻声转身看向身后。
衣角沾了些水露的佐恩抬手晃了晃手中开得正好的玫瑰,挑眉冲他笑了笑道:“我好像来得不是很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