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婆子见状,忙不迭上前捞起药包,佝偻着背赔笑道:“大夫人金贵身子,哪能沾这些苦差事?老奴这就去灶房盯着,保准把药煎得妥妥当当!”
话音未落,已攥着药包疾步退出门外,动作透着几分藏不住的仓皇。
裴淮年眼底覆着层寒冰,语气冷得像腊月里的北风:“大嫂,知念今日三朝回门,我若不去沈府,她定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闲话。”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刮过欧阳静婉煞白的脸,“你若真担心清名,就安分守着熬药。”
日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最后一句轻飘飘落下,却带着千钧力道:“清名若有半分差池,你与我裴家……便再无瓜葛。”
欧阳静婉喉间猛地一哽。
她望着裴淮年转身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沈知念不过是回个门,看的竟比亲侄子的性命还重要吗?!
可到了嘴边的质问,最终只化作指甲掐进掌心的钝痛,眼睁睁看着裴淮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口。
……
沈知念到了贱奴窑子所在的街巷,掀开青竹纹车帘的瞬间,劣质胭脂混着污水的酸腐气就扑面而来。
窄巷两侧的木门打开,涂着猩红口脂的女人倚在门框上,鬓边廉价的绒花随着扭摆的腰肢乱颤。
这里就是贱奴窑子所在的巷子,除了有窑子,还是底层黑市,巷子深处飘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几个裹着头巾的男人正蹲在墙根下交割着什么。
只要是被卖进贱奴窑子里的人,就永远也出不了这条街了,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解决。
若是活不起的人家,即便是卖女儿,稍微有点良心都不会卖到贱奴窑来。
沈知念攥着剑柄踏下马车,她气质本就清雅,今日回门又专门穿了一套云锦织的粉蓝色襦裙,云纹广袖上缀满了珍珠。
这副与这个巷子格格不入的华贵模样,顿时引来无数目光,有泼皮无赖的觊觎,有老鸨子的打量,更多的是周围揽客的女人们传来的麻木窥视。
她顾不得理会这些目光,提着剑就要往里走。
“哎、哎,这位小娘子!”一个抹着厚粉的老鸨扭着水桶腰拦在门前,金镶玉的簪子在乱里晃悠。
“咱们这儿只接爷们儿,您要是想寻乐子,隔壁倚翠楼的小倌儿那才叫水灵……”
“我今日是来寻人的。”沈知念话音刚落,老鸨便眯起眼睛,像打量货物般将她从头看到脚:“找男人?”
猩红指甲隔空朝她素色裙裾勾了勾,“您这身打扮,男人就算是寻花问柳,也不会踏进这‘贱奴窑’半步吧?”
沈知念抬眸望去,雕梁画栋的楼阁层层叠叠,人声与丝竹声搅成一片混沌。
这座号称南洲城最放荡的销金窟,三层主楼环着回廊,暗巷里还藏着数不清的偏院,要在这迷宫一般的地方寻到今日刚被送来的春喜……
靠她自己怕是天黑也找不到。
想到此处,她指尖微微颤,抬手褪下腕间翡翠镯子,往老鸨掌心一按:“不是,我找个姑娘,梳双髻的南方口音,应当是今日被送来的,至多一个时辰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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